“今天是大晦日，过几个小时，就是昭和16年了。”高桥圭夫说，“感谢佐藤苍介先生、八木太太、明子小姐、佐藤君和佐藤太太莅临我们家，一起恭迎新年。干杯！”
各人举起酒杯，全都一饮而尽。
“大家不用客气，多多的吃！”高桥圭夫说。
阳子跪着，再给大家一一斟上酒。
“佐藤君，北海道过年的习俗，跟东京都差不多吧？”高桥圭夫一句话就暴露了目的。他要当面测试刘简之是不是佐藤苍介的儿子。
佐藤苍介转过头，看着刘简之。
“我记忆中，有起司焗烤马铃薯，汤咖哩，还有高桥制菓……”刘简之说。
高桥圭夫从佐藤苍介的表情看出，刘简之说的不错。
“佐藤君的儿时记忆中，全都是些吃的。”孟诗鹤说。
“我也是一样，”明子笑着说道：“小时候过年，就记得一些好吃的。”
阳子送上年糕汤。
“彦二说的倒是不错。”佐藤苍介尝了一口年糕汤，“当年彦二的母亲烧的汤咖喱，还真是北海道一绝。阳子烧的年糕汤，味道也很不错。”
“谢谢！”阳子说。
“我也听说过北海道的汤咖喱。”八木太太说。
“妈妈，我从来没有吃到您烧的汤咖喱！”八木明子说。
“那天，我烧给你喝。”佐藤苍介对明子说。
“东京有一家烧汤咖喱的铺子，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孟诗鹤说，“我刚来东京的时候，每周都去喝。”
“哪家店还在。”明子说，“上个月，我还跟田中君去吃过。”
“明子，你怎么知道美惠子说的是哪家店子？”高桥圭夫问。
“我说的是神田地铁站旁边的乌杨居酒屋。”孟诗鹤说。
“我说的也是这家。”明子说。
“你们女人爱喝汤，我们男人爱喝酒。来来，喝酒！”高桥圭夫拿起酒杯，招呼佐藤苍介和刘简之喝酒。
三个男人干了一杯。
“彦二，你怎么不说话？”高桥圭夫问。
“我倒是想说，就是插不上嘴。”刘简之说。
众人又是一阵嬉笑。
阳子端上数小碗汤，给每个人面前放了一碗。
“这是杂煮汤。”阳子说。
“佐藤父子俩都试试，看看阳子的杂煮汤，比你们北海道的汤咖喱味道如何？”高桥良子说。
“嗯嗯，味道也不错。”刘简之说。
高桥圭夫对佐藤苍介说：“佐藤苍介先生，如果我不把你带到东京，你在大街上遇到佐藤彦二，恐怕也认不出他就是你的儿子吧？”高桥圭夫问。
“哪有父亲不认得自家孩子的！我那孩子……”八木太太说。
大家停住筷子，想要听八木太太说什么的时候，八木太太突然不说话了。
孟诗鹤连忙转移话题：“我想吃荞麦面啦！”
“这就来。”阳子说。
阳子端上荞麦面，给各人面前放了一小碗。
孟诗鹤吃了一口，却感到气氛不对。
八木太太突然站了起来。
“我先回去了，对不起！”八木太太说。明子赶紧站起来，搀扶着八木太太出门。
“高桥君，你提孩子干嘛？引得八木太太伤心了。”高桥良子抱怨道。
“对不起！我忘了！”高桥圭夫说。
高桥良子连忙走出门去。
阳子再给高桥圭夫、佐藤苍介和刘简之夫妇斟上酒。
“来来来，我们再为新年到来干一杯！”
大家干了杯中的酒。
高桥良子走了进来，盘腿坐下。
“佐藤太太，您多吃一点。”高桥良子说。
“我吃好了。”孟诗鹤说，“爸爸，您有点醉了吧？我送你回去！高桥君，谢谢您的新年宴，我们得告辞了。”
高桥和良子站起来。
刘简之向高桥和良子道了谢，扶着佐藤苍介走出门。孟诗鹤跟在刘简之和佐藤苍介身后，回身弯腰致谢。
高桥圭夫失落地看着刘简之扶着佐藤苍介走进屋子的背影。
“我算看出来了。”高桥良子说。
“你看出什么了？”高桥圭夫问。
“佐藤君对他父亲，很孝顺！”高桥良子说。
回到家里，孟诗鹤给佐藤苍介铺好被子。走出客房一看，刘简之正跪在佐藤苍介面前，在围炉边给佐藤苍介洗脚。
“水烫吗？”刘简之问。
“不烫。”佐藤苍介说。
佐藤苍介突然想起，彦二8岁那年大晦日，大地一片洁白。宿毛村十几栋茅屋的屋顶上，盖着厚厚的白雪。佐藤苍介用斧子劈着木头，然后一根根搬到屋檐下架好。
“吃饭了。”顺子在门口叫道。
佐藤苍介扔下斧子，进屋吃饭。
“彦二，吃完饭，你打点热水，让你爸爸洗个脚。”顺子说。
“给爸爸洗脚吗？妈妈，那是妈妈你应该干的事。”彦二说。
“彦二，你说什么？”佐藤苍介生气道。
“爸爸，您也可以自己洗脚啊！”彦二说。
佐藤苍介一巴掌扇了过去。
如今……
“这小子真变了？还是他……”
洗完脚，刘简之把佐藤苍介的脚仔细擦干，然后端着一盆洗脚水，走了出去。
佐藤苍介站起身，走进卧室。
“爸爸，晚上睡觉冷吗？要不要再加床被子？”孟诗鹤问。
“不冷。”佐藤苍介说。
“您要是出去，就多穿一点。”孟诗鹤说。
佐藤苍介红着脸点头。
孟诗鹤向佐藤苍介弯身鞠躬，然后走出客房。
“咚----”“咚----”“咚----”
深夜，寺庙里除夕的钟声老远传来。
刘简之和孟诗鹤躺在床上，难以入眠。
“1941年了，算起来，我们来东京7年多了。”孟诗鹤说。
“是啊！”刘简之说。“高桥圭夫守着我们，时间也不短了。”
“不知道他还要呆多久。我们的行动被他限制住了！现在，日美私下和谈，对中国抗日绝对不是好事。”孟诗鹤说。
“你那边有没有什么指令？”刘简之问。
“你是说延安吗？没有特别的指令。”孟诗鹤说，“能够搞到1940年日本军工生产数据就好了。”
“是啊。”刘简之说。“加贺直子那边……”
“很困难。”孟诗鹤说。“我听加贺直子说，现在的报表，都是武装押送。”
“睡吧，明天带上佐藤苍介，去浅草寺那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