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弥漫,碎石如雨点般簌簌落下。
整个大厅一片狼藉,地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几尊靠近中央的狰狞石兽雕像被冲击波削去了半边身躯。
空气中充斥着浓烈的能量焦糊味和尘土的气息。
短暂的死寂。
咳…咳咳……”
林鹤年挣扎着从地上撑起半边身子,灰头土脸,嘴角挂着血迹,急切地看向林羽倒飞的方向,“羽儿!羽儿!”
顾修远拄着混沌战斧,喘息粗重,抹去嘴角的血迹。
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过烟尘弥漫的现场,确认燕茜蔓撞在石柱上似乎还能站立,林羽那边却毫无声息,他的心猛地一沉。
燕茜蔓背靠着冰冷的石柱,急促地喘息着,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左臂那几乎要撕裂意识的剧痛。
她的目光越过弥漫的尘埃,死死盯住爆炸的中心——那面曾经光滑如镜的黑色石台。
石台并未完全碎裂,但中央那道裂痕已经彻底贯穿,如同一个丑陋的伤疤。
裂痕深处,不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缓慢旋转的、浑浊的五色光晕。
光晕深处,隐隐传来极其细微的、仿佛无数金属碎屑在摩擦的“沙沙”声。
就在这时,那浑浊的五色光晕骤然一凝!
嗡——
一道难以形容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冰冷意念。
如同无形的冰锥,瞬间刺穿了弥漫的烟尘,笼罩了整个大厅!
这意念并非针对肉身,而是直接作用于精神层面,带着一种俯瞰蝼蚁的漠然和沉睡被打扰的暴怒!
咔嗒…咔嗒…咔嗒……
沉重而规律的金属脚步声,从裂痕深处那旋转的光晕中传来,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众人的心跳之上。
浑浊的五色光晕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搅动,剧烈地翻涌着。
一个轮廓,从那光与影的旋涡中心,缓缓“升”起。
首先出现的,是一双巨大的金属脚掌。
并非锻造拼接的产物,那金属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近乎活物的流动感,暗沉无光,像是凝固的铅汞,表面没有任何接缝或纹饰。
紧接着是小腿、大腿……整个身躯如同从粘稠的金属泥沼中自行塑形而出,流畅而缓慢。
它的体型接近三米,魁梧得如同神话中的巨灵。
四肢粗壮,比例却异常协调,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感。
没有头颅,在肩膀之上,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光滑的、没有任何五官起伏的金属球面,反射着四周夜明珠幽冷的绿光,冰冷得令人窒息。
它的胸膛最为骇人。
并非一整块金属,而是由无数细小的、形态各异的金属碎片——有断裂的矛尖、扭曲的甲片、破碎的齿轮、甚至还有模糊的兽形雕刻残骸——以一种极其复杂且流动不定的方式“熔铸”在一起。
这些碎片并非静止,它们在缓慢地、永不停息地蠕动着、旋转着、彼此吞噬又再生,仿佛一个活着的、由金属残骸构成的旋涡风暴!
风暴的中心,隐隐透出与石台裂痕深处相同的浑浊五色光芒。
“无面……”林鹤年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挣扎着想要完全站起,却牵动了内伤,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传说中……守护星阵核心的……五行傀儡……竟……真的存在……”
那被称为“无面”的金属巨人,胸膛的碎片旋涡缓缓加速旋转,发出密集的“沙沙”声。
它那光滑的头颅球面,仿佛随意地“转”向了距离它最近的顾修远。
没有眼睛,但一股实质般的、混杂着五行力量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巨山,轰然压下!
空气瞬间变得粘稠如铅!
顾修远瞳孔骤缩,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如钢铁!
混沌战斧上乌光暴涨,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遇到了真正的宿敌!
他怒吼一声,不退反进,巨斧撕裂沉重的空气,带着开山裂石的狂暴气势,悍然劈向“无面”的胸膛!
这一斧,凝聚了他被偷袭、同伴受伤的狂怒,以及面对未知强敌的决绝!
乌黑的斧刃撕裂空气,发出凄厉的尖啸,瞬间劈至“无面”胸前那疯狂旋转的金属碎片旋涡!
没有预料中的金铁交鸣巨响。
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仿佛滚烫烙铁浸入冰水的消融声响起!
混沌战斧那足以劈开山岩的锋刃,在接触到那浑浊五色光晕的刹那,斧刃上凝聚的狂暴乌光竟如同烈阳下的冰雪,肉眼可见地迅速黯淡、消融!
不仅如此,那粘稠的、缓慢旋转的碎片旋涡仿佛拥有生命,猛地向内一陷,形成一股诡异的吸扯之力!
斧刃劈入旋涡边缘,竟如同陷入泥沼,速度骤减!
无数细小的金属碎片如同饥饿的虫豸,瞬间缠绕、攀附上斧刃,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刮嚓啃噬声!
更有几片尖锐的碎片,如同拥有意识般,顺着斧柄急速蔓延,直刺顾修远握斧的双手!
顾修远脸色剧变!
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阴冷、混乱、仿佛要瓦解一切物质结构的诡异力量正顺着斧柄疯狂侵蚀而来!
自己的混沌之力在这股力量面前,竟有种被分解、被同化的趋势!
他当机立断,双臂肌肉贲张如虬龙,爆发出全部力量,口中炸雷般怒吼:“给我开!”
轰!
混沌战斧乌光再次强盛了一瞬,硬生生从那恐怖的旋涡吸扯中挣脱出来!
但斧刃之上,赫然留下了几道明显的、仿佛被强酸腐蚀过的凹痕!
几片细小的金属碎片如同附骨之蛆,死死钉在斧面上,兀自微微蠕动!
“小心!它胸口的旋涡能吞噬分解能量和实体!”
顾修远急促地警告,声音带着一丝喘息和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死死盯着斧刃上的凹痕和蠕动的碎片,心头寒意弥漫。
就在顾修远抽身暴退的瞬间,“无面”那光滑的头颅球面,毫无征兆地、如同液体般“流动”着转向了倚靠在石柱旁的燕茜蔓!
它那完全由金属碎片构成的右臂,猛地抬起!
哗啦!
一阵密集而诡异的金属摩擦声响起!
它那粗壮的右臂,在抬起的瞬间,形态发生了恐怖的剧变!
构成手臂的无数金属碎片如同沸腾的黑色水银,疯狂地涌动、拉伸、塑形!
刹那间,整条右臂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柄巨大到夸张的、完全由流动的暗沉金属凝聚而成的战锤!
锤头巨大如磨盘,表面流淌着浑浊的五色光晕,无数细小的碎片在其中沉浮、旋转,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毁灭气息!
锤柄则是由无数扭曲纠缠的金属链条构成,一直连接到“无面”的肩部!
没有蓄力,没有征兆!
那巨大的金属重锤,带着碾碎一切的恐怖威势,撕裂沉闷的空气,卷起肉眼可见的狂暴气流旋涡。
如同陨星坠地,朝着燕茜蔓和她背靠的石柱,轰然砸落!
锤未至,那恐怖的压迫感已经让燕茜蔓周身的空气凝固!
脚下的碎石被无形的力场碾压成粉!
她背靠的石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表面裂痕瞬间蔓延!
燕茜蔓瞳孔缩成了针尖!
左臂的剧痛在这生死关头被强烈到极致的危机感强行压下!
全身的凤凰真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燃烧!
她甚至来不及完全躲闪,只能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全部灌注于双臂,交叉护在头顶!
“唳——!”
一声穿金裂石的清越凤鸣响彻地宫!
金红色的凤凰真火从她体内轰然爆发,瞬间在她身前凝聚成一面巨大的、近乎实质的火焰巨盾!
盾牌之上,一只浴火凤凰的虚影振翅欲飞,散发出焚尽八荒的炽热!
几乎在火盾成型的同一刹那!
轰!!!!!!!
金属重锤,裹挟着浑浊的五色光晕和分解湮灭万物的诡异力量,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凤凰火盾之上!
无法形容的巨响!
那是纯粹力量与极致火焰的疯狂对撞!是毁灭与守护的终极角力!
刺眼欲目的光芒瞬间吞噬了一切!
金红与浑浊的五色能量如同失控的洪流,以撞击点为中心,轰然炸开!
狂暴的气浪如同实质的海啸,裹挟着灼热的气流和冰冷的金属碎屑,呈环形疯狂扩散!
咔嚓!轰隆!
燕茜蔓身后那根需要两人合抱的粗大石柱,在这股毁灭性的冲击波下,如同脆弱的朽木,从中段轰然断裂、崩塌!
巨大的石块裹挟着烟尘轰隆隆砸落!
“茜蔓!”顾修远目眦欲裂!
爆炸的光芒和气浪让他无法看清中心的情况,但石柱崩塌的巨响如同重锤砸在他的心上!
他根本不顾自身伤势,体内混沌之力不顾一切地疯狂运转,战斧乌光暴涨,人已如一道撕裂风暴的黑色闪电,不顾一切地朝着爆炸中心冲去!
光芒稍敛。
只见燕茜蔓所在的位置,已是一片狼藉的废墟。
断裂的巨大石柱砸落在地,激起漫天烟尘。
而她本人,单膝跪在碎裂的地砖上,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双臂交叉护在身前,衣袖尽碎,裸露的双臂上,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被强酸腐蚀过的焦黑与暗红交织的斑驳伤痕。
更有无数细小的金属碎片深深嵌入血肉之中,兀自闪烁着五色微光,如同活物般试图向更深处钻去!
她身前那面巨大的凤凰火盾已经彻底消失,只剩下几缕微弱的金红火焰在她伤痕累累的双臂上顽强地跳跃、燃烧。
对抗着那些试图侵蚀的金属碎片和诡异的五行湮灭之力。
噗!
她再也压制不住,一大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溅落在身前焦黑的地面上,迅速被尘土吸收。
左臂伤处,更是传来一阵阵撕裂灵魂般的剧痛,几乎让她晕厥过去。
她抬起头,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挂着刺目的血痕,但那双凤眸之中。
燃烧的金红火焰却未曾熄灭,反而更加锐利、更加不屈地盯向那缓缓收回巨锤的“无面”!
顾修远的身影已如黑色狂飙般冲到近前,混沌战斧带着撕裂一切的怒意。
狠狠斩向“无面”那连接巨锤的金属链条手臂!
同时,他左手一探,试图将燕茜蔓拉离那片死亡区域!
然而,“无面”的反应快得超乎想象!
它那收回的、重新变回手臂形态的右臂随意地一甩!
哗啦!
手臂瞬间再次液化变形,竟化作一面巨大的、边缘布满锋利锯齿的沉重金属圆盾!
铛——!!!
震耳欲聋的巨响!
混沌战斧狂暴的斩击狠狠劈在锯齿圆盾之上!
乌光与浑浊的五色光晕激烈碰撞,火星如同瀑布般迸射!
巨大的反震之力让顾修远手臂发麻,斩击被硬生生挡住!
“呃!”
燕茜蔓被顾修远一拉,勉强避开圆盾格挡时溅射出的狂暴能量碎片,但牵动全身伤势,又是一口鲜血涌上喉咙。
“无面”挡下顾修远一斧,光滑的头颅球面再次“流动”着转向两人。
它那由碎片旋涡构成的胸膛,浑浊的五色光芒骤然变得刺目!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的能量波动在疯狂凝聚!
就在这时!
“孽障!休得猖狂!”
一声苍老却带着雷霆之怒的暴喝响起!
是林鹤年!
他不知何时已挣扎着盘膝坐起,手中竟已无符箓,取而代之的是他咬破舌尖喷出的一口本命精血!
那口精血并未落地,而是悬浮在他面前,随着他双手如穿花蝴蝶般急速掐动法诀,精血瞬间化作数十道细若游丝、却殷红刺目的血线!
这些血线并非攻击,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瞬间没入大厅穹顶上方那几颗散发着幽绿光芒的夜明珠之中!
嗡!嗡!嗡!
镶嵌在石壁高处的夜明珠,受到林鹤年以本命精血催动的秘法激发,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
不再是幽绿,而是变成了一种炽烈到刺眼的、仿佛能净化一切的纯白光芒!如同数颗微缩的太阳同时在地宫深处点亮!
这突如其来的、纯粹而强烈的光芒,似乎对“无面”这种由浑浊五行之力驱动的金属怪物有着特殊的克制!
它胸膛凝聚的恐怖能量猛地一滞!
那光滑的头颅球面瞬间转向光源,仿佛被强光刺痛了无形的感知!
构成它身体的流动金属,在纯白光芒的照射下,竟发出了“滋滋”的声响,表面升腾起一丝丝细微的、带着焦糊味的黑烟!
它的动作,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迟滞!
“趁现在!”
林鹤年吼声嘶哑,脸色因精血损耗而灰败如纸,“攻它核心!那旋涡风暴中心!”
这迟滞只有一瞬!
但对顾修远和燕茜蔓这样的高手而言,已然足够!
“杀!”顾修远眼中凶光爆射!
混沌战斧上乌光前所未有的凝聚,斧刃边缘甚至撕扯出一道道细小的空间裂缝!
他放弃了所有防御,人斧合一,化作一道毁灭性的乌黑流光,朝着“无面”胸膛那因强光照射而旋转稍显凝滞的碎片漩涡风暴中心,狂飙突进!
这一击,蕴含了他所有的力量、愤怒与守护的决心!
燕茜蔓强忍着双臂钻心的剧痛和全身撕裂般的伤势,眼中金红火焰燃烧到极致!
她没有选择远程攻击,而是猛地一跺脚!
脚下的碎石轰然炸开!
她整个人化作一道金红色的火焰箭矢,紧随着顾修远那道乌黑流光的轨迹,直刺“无面”胸膛!
她的指尖,凝聚着一点压缩到极致、近乎透明的炽白火焰——凤凰真炎的本源之力!
目标,同样是那旋涡风暴的核心!
一黑一红,两道决绝的流光,撕裂了纯白的光芒,带着玉石俱焚的气势,狠狠撞向“无面”那旋转着浑浊五色光晕的胸膛核心!
就在顾修远的混沌战斧即将触及那漩涡风暴,燕茜蔓指尖那点炽白真炎距离核心不足三尺的刹那——
异变再生!
“无面”那光滑的、反射着刺眼白光的金属头颅球面上,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一张模糊的面孔轮廓!
那并非雕刻,更像是某种力量的投影。
线条扭曲而痛苦,充满了非人的怨毒,但依稀能辨认出……
正是幽冥尊主的五官!
那张扭曲的面孔猛地张开嘴,一个冰冷、沙哑、充满了无尽恶意与嘲弄的声音。
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直接扎入在场所有人的脑海深处:
“桀桀桀……愚蠢的虫子!你们的挣扎……徒增笑柄!”
“天市垣星阵已成……此地,便是尔等葬身之冢!感受……真正的绝望吧!”
随着这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冰冷宣告,“无面”那被纯白光芒压制、稍显迟滞的身体,骤然爆发出比之前更恐怖十倍的狂暴气息!
胸膛的碎片旋涡疯狂加速旋转,浑浊的五色光晕瞬间变得如同沸腾的毒液!
一股沛然莫御、足以扭曲空间的恐怖斥力,猛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