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余日后。
南诏国数百人的使团前来吴国,携有百辆马车,装载了各式各样的财物,为首之人赫然是中府缮裔蒙舍。
待得大队人马抵达金陵,蒙大人第一时间向东吴递交了国书,后被安置在鸿胪寺治下客馆之内,静候太上皇接见。
在此期间,蒙舍并没有干等,由于此行目的乃是称臣纳贡,故而也不藏着掖着,名正言顺的四处拜访吴国文武群臣。
他将姿态放的很低,光明正大的到处求情送礼。此举一来是故作姿态给旁人看,显示南诏国的诚意。
二来也确实是寄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多为南诏说说好话。其实,蒙舍心中最大的倚仗,依旧是秦铮。
吴天在得知使团来访以后,并没有急于相见,反而是第一时间召集一众兄弟前来相商。
萧凭栏身在礼部尚书之位,是负责接待使团的主要官员之一。南诏和东吴彼此之间尚在征战,虽是敌国,然,吴国立国至今,这还是第一个赶来俯首称臣的邻邦,所以东吴朝堂之上对此事极为重视。
真要说起来,这也算是首个被东吴武德降服的国家,甭管真实情况是不是如此,有没有其它因素在内,最起码说起来好听。
此番,东吴朝臣们给予了南诏使团一定的尊重。好比家里新买的狗,总得稀罕几天。
某日,御书房中。
萧凭栏侃侃而谈:“蒙舍代表南诏王前来受降,向咱们朝廷敬献了金银珠宝百箱,美貌孪生处子一双。
并言说只要东吴愿意停战,往后每年敬献粮食一万石,战马一千匹,白银五万两,美貌女子十名……”
吴天听萧尚书洋洋洒洒的说了详情,只是冷哼一声:“狗鼻子够灵光的啊。
辽、元、金刚刚退兵,这才没过多久,那些土猴子便闻着味儿的赶过来摇尾乞怜。
狼子野心之徒,喂不熟的畜牲。大齐当年对南诏近乎优待,也没见他们心怀感激。蛮夷入关之际,还不是一样作壁上观,见死不救。
他们此次不过是没想到苗族突然兴兵来犯,担心我等联合苗人共同讨伐,方才跑来磕头乞降,意图换取咱们的支持。”
秦铮从旁言道:“太上皇,当年我带领漕帮帮众前往南边换粮之时,曾于蒙舍交情颇深……”
老秦主动言说了东吴尚未立国之时,他曾任职漕厂厂督,和南诏国打过交道之事。
吴天闻言,略显惊讶:“这么说,那中府主将蒙舍当年帮过我们?于咱们有恩?”
秦铮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吧,要不是他,我以前也不容易从南边搞来那么多粮食。
蒙舍来了金陵以后,先来拜会了我,相送了好些礼物。想让我为其说说好话,看看能不能促进两国休战,共修秦晋之好。还想迎娶皇家公主呢!”
老秦留了个心眼,主动说起了私下见过蒙舍一事,以防万一以后有人告密,提前未雨绸缪。
吴天闻言,不以为意,颇为嗤之以鼻:“无妨。听说这阵子使团之人四处拜访文武百官,你既然于蒙舍相熟,他肯定要求助于你。真要是不见你,反倒是怪事了。
还想娶公主?我吴天活着一日,东吴绝不和亲。别说我的宝贝女儿才一岁,就是成年也不嫁蛮夷。
嘟嘟也不过才十二,一天吃五顿,吃也把他们吃穷喽!养的起吗?不过……老秦,你觉得咱们是否应该休战?”
秦铮摇了摇头:“这种国事,定然要你拍板做主才行,我们的想法也仅仅只能供你参考。
对了,蒙舍曾于我言说过他的想法,请我私下里代为转达。还许了我不少好处。”
“哦?好处你自己留着吧,他说了什么?”
“无非是互利互好,有助于民生之言。”
吴天叹道:“此话倒也不错,我本有意休养生息,只是既然南诏前来求和,那送上门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萧兄,你领着礼部官员与使团商谈,不能轻而易举答应他们。你先说我东吴已经准备与苗人合作,一举拿下南诏。”
萧凭栏问道:“太上皇您的意思是同意义和,但要求南诏付给咱们更多的好处?”
吴天“嗯”了一声:“再打下去势必劳民伤财。我吴国刚刚喘匀了气息,确实不能再起争端。
我也想好好安抚民生,让老百姓缓口气。既然南诏伸头让咱们宰,那不宰白不宰,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我们要的越多,也等同于变相削弱了南诏的国力,为以后南伐大大减轻了阻力。”
秦铮慌忙问道:“将来还要出兵南诏?”
吴天笑道:“那是必然,南诏先偷袭的我们,残害了东吴那么多将士的性命。
我焉能让华夏子民的血汗白流,此仇不是不报,只是眼下不能拿老百姓的性命去强行复仇而已。
待咱们国库有了存粮,百姓不至于勒紧裤腰带度日之时。我势必要举兵南下,此仇不报,寝食难安。”
萧凭栏点头应承:“微臣明白了。那便不能要的太多,以防南诏之人狗急跳墙。”
吴天随即纠正:“不不不,你要的越狠,方显得我东吴是真心愿意和谈。还有,朝廷不要什么美女,更不要金银。只要粮食和战马。多多益善,而且必须马上送来。”
“要多少是多啊?”
“每年供应战马十万匹,粮食五十万石。”
萧凭栏心下一惊,言道:“这也太多了?南诏不过边陲小国,哪里来那么多粮食和马匹?这种条件,只怕他们倾其所有也办不到啊!”
“我知道他们付不起,治大国若烹小鲜,要精打细算。咱们漫天要价,许他们就地还钱。
你只管开口,南诏付不出自会去找周边其他小国讨要。咱们的目的就是狠狠地压榨他们,能拿多少便拿多少。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必管他们死活,任何人都要为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既然出兵偷袭我国边界,定要承担一切后果。”
“好吧,微臣遵旨。”萧凭栏随声附和。
吴天转而冲着宋铁柱言道:“兵部传令给南征军,命大德和沈娘子不必停下攻势,全力配合苗族之人进军太和城。
不让南诏国感觉到压力,他们还指望可以继续与我们虚与委蛇,拖延时间。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铁柱哈哈大笑:“大哥你太坏了,面子也要,里子也要。”
“滚蛋。”
一众兄弟,商谈许久,各自行动。
待得所有人走后,吴天静坐书案跟前,心里琢磨:“东吴缺马,拿下南诏可以弥补一些这方面的短板。
停战可以,不过不能让南诏有丝毫喘息的机会。这块肉,我得榨出最后一滴油,方能利润最大化。”
想到此处,吴天摊开笔墨纸砚,提笔写下了一封信。
而后唤来唐红菱,慎重吩咐:“这里有一封密信,你派遣可靠之人,送到矩州月亮山,亲手交给一个叫靳真姑的女子。切记,万万不要表明身份,只说故人传书即可。”
唐丫头狐疑问道:“月亮山?那不是苗族总坛嘛?交给一个女子?央央姐知道不?”
吴天虎着脸:“你怎么那么多问题?废话少说,赶紧去办。”
“哦哦,问问还不让了。”
唐红菱走后,佟掌柜前来求见。
吴天见其脚步虚浮,笑着调侃:“胖子,你干啥了?走路都晃悠。”
佟娘子小心翼翼的四处窥探,低声问道:“可有外人?”
“这书房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进来,就连每日清扫也从不假手于人。除了我侄女嘟嘟,旁人没那个胆子乱闯,哪里有旁人,你鬼鬼祟祟的做甚?”
佟胖子松了口气,没好气的抱怨:“他娘的,聂耳没死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吴天惊呼:“你咋知道的?”
“那狗东西,潜入老娘闺房,睡我床上。我一拉床帐,瞧见躺着一个男人,还道是哪个下人不想努力了,投怀送抱呢。再定睛一瞧是他,好悬没给我吓死,裤子都湿了。”
吴天一蹦三尺高:“啥?那个混蛋回来了?谁他娘的准许他偷偷回来的?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到死也改不了他那跳脱的性子。”
“他现在躲得意山庄呢,一口气要了二十几道菜,那吃相和你有的一拼。好似发了财,出手就是二十两金子。”
吴天勃然大怒:“混账玩意儿,我再三嘱咐,没有我的命令,万万不得回京。他还是忍不住跑了回来。总算不笨,知道找你传信。”
“你快随我去吧,说是有要事见你。”
“哎。”
当下,吴天随同佟掌柜前往得意山庄。
小耳朵见到吴天的瞬间,一个滑铲,跪地紧紧抱其大腿,放声哀嚎:“大哥啊,我可想死你啦。”
吴天一把拉起聂耳,出言训斥:“起来起来,多大的人了?你女儿都当了苗王,你也算是太上皇了,怎么还冒冒失失的?”
聂耳挠了挠头,言道:“大哥你都知道了吗?”
“我自有眼线,一个人回来的吗?真姑呢?”
“只有我一人,没敢让任何人知晓?真姑还在月亮山,她思念老尼姑,要派人前来接她娘回苗族享福,这种好事,我当然自告奋勇亲自回来一趟。”
“住口,嘴里不许不干不净,那是你岳母,什么老尼姑不老尼姑?再胡言乱语,我抽不死你。”
小耳朵小声嘀咕:“哪有当丈母娘的下狠手抽自家女婿的?我当年离开之前,那顿给我抽的呦,好悬没给我抽死。路上养了半个来月。”
“你拐哒人家闺女,还致其私自怀了身孕,抽你一顿已是轻的。可曾前去见过松崖住持?”
“尚未,今早刚到,自是要先见过大哥你才行。”
“臭小子,没让人发现吧?”
“你还不知道我吗?真有心隐藏行踪,谁人能瞧出端倪?要不是没法进皇宫,我也不会找佟娘子帮忙传信。”
“嗯,你怎么只一年多的光景便收服了苗寨?”
“早点完成使命,也好早点回来嘛!大哥你不知道,苗人吃的那都是啥呀?茹毛饮血一般,狗都不吃。
好食材都被他们糟践了,厨艺太差。平日里也没得消遣,歌舞戏剧一样没有,要啥没啥,除了喝酒就是睡觉,天天无聊的紧。”
“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苗疆之事可还顺利?绣衣卫伤亡大吗?”
“嗯,大的很。正要向你汇报,我花费了一年时间,让真姑得到了苗人的支持……”
聂耳详细向吴天诉说了这一年多的艰辛,随后脱掉上衣,露出了身上大大小小数十道伤疤。
可想而知其中的不易,三言两语道不尽苦楚。
吴天见状,叹道:“苦了你了。”
小耳朵摇了摇头:“大哥,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暂时统领了苗寨,下一步怎么办?”
吴天反问道:“苗族怎么想起来出兵南诏?”
“听闻南诏偷袭两广,大哥你此前为了安置流民,花费了那么大的代价方才拿下百越。
南诏国欺我华夏无人否?我临行之前,环姐再三关照,宁念故乡一捻土,莫要他国万两金。
我聂耳到任何时候,也不能忘记自己华夏子民的身份!一个小小南诏国,也敢目中无人,图谋华夏疆土。
那我能视而不见吗?便让真姑下令,出兵百万,和他们拼了,弄死他们。”
“苗人有百万大军?哪来那么多的粮草供养军队?”
聂耳挥了挥手:“嗨,大哥你有所不知。苗人不管男女,全民皆兵。他们哪里要什么粮草,走到哪吃到哪,饿极了,树皮野草也能裹腹,好养活,更不要军饷。
为苗王征战,粮食都自己带。缴获的战利品还要回来敬献给王。在苗人的传统里,他们的命都是属于王的私产。”
“你让苗人出山,他们便心甘情愿的听命行事?”
小耳朵出言解释:“我说了不算,是真姑下的令,准确来说,她说了也不算,我女儿说了才算。
不过丫头还不会讲话,天天咿咿呀呀的,我都怀疑是不是偷偷骂我呢,全靠她娘翻译。
我让真姑对族人说,南诏不是为了偷袭两广,实则是图谋矩州,这才号令苗人,兵发太和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