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
统考空间里，是前所未有的沉寂。
不是他们不想说话，实在是玉璧归于平静前，『风师』最后的那道哭叫声，实在是……实在是……
“咕……噜……”温柔后怕的吞了吞口水，此时她脑海中仿佛仍充满了『风师』的哭声。
那样的肝肠寸断，那样的痛不欲生，和之前那个开朗风趣的『风师』判若两人。
朱七七两只手紧紧握住了沈浪的袖子，“沈浪，他……他怎么了？最后『风师』哭的那么惨，不会是……不会是……”
沈浪想到那道撕裂声，眉宇间皱成了个川字，没有说话，心中却有了最坏的猜想。
陆小凤和花满楼对视了一眼，目光同样沉重。
胡铁花胸口莫名憋着一口气，上也上不去，下又下不来。
左望右盼，见大家都不说话，实在没忍住胸口的燥气，一巴掌“砰！”的一下拍在了案几上。
大嗓门跟个破箩筐似的，骂道：“这都什么狗屁倒灶的事！”
楚留香长叹了一口气，沉重的摇摇头，无奈道：“老胡这次倒还真没骂错，『风师』和『地师』之间，若不是发生了狗屁倒灶的事，何至于此。”
从来一副贵公子气质的香帅，说起“狗屁倒灶”四个字，竟顺滑的很。
可见，人以群分，诚不欺也。
李红袖很不赞同的嗔了一眼楚留香，但到底是大庭广众之下，亦不好下了对方的面子。
她总归是希望，楚留香能成为一代传奇的。而传奇中的英雄人物，不该有个被女人压制的“污点”。
只好转而道：“『地师』为何最后说『风师』认错人了？难不成他不是『地师』？”
上官海棠眉心跳了跳，抽了一口气道：“偷龙转凤？！”
“不对。”无情反对了这种猜测，摇头道：“『风师』性格虽不拘小节，可能他是一个神官，不至于愚笨到认不出自己朝夕相处的好友。除非……”
“除非……”狄飞惊眸光一动，沉声道：“从一开始『地师』就不是『地师』。”
“等等！”陆小凤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始在案几上一顿乱翻。
花满楼小心的按住一张差点被扫落的稿纸，疑惑的看向两只眼睛忙不过来的陆小凤，道：“你在找什么？”
“我在找……”陆小凤头也没抬，话到一半忽然抽出了一样压到最底下的稿纸，高呼道：“我找到了！”
“嗯？”花满楼好奇的侧头看去，只见纸上写的，仍旧是【天官小世界】有关的唱词。
“天骄路，一朝竟翻覆，黑蜮出绝无可渡。恨难平，潜行复忍辱，朝夕情何抵弑怒。”
花满楼想起他曾经看过这张稿纸，回忆道：“这好像说的是……那位名为『贺玄』的画中人？”
好像他当时还曾说过，此人忍辱负重，只为报仇。可最终却假戏真做，好像还对仇人产生了感情？
经花满楼这一提醒，李红袖的记忆也逐渐复苏，道：“是他？！”
王小石一脸茫然的碰了碰白愁飞的肩头，“二哥，那个人怎么了？怎么突然说到他，他和『地师』有什么关系吗？”
白愁飞看了王小石一眼，皱着眉头分析道：“一个处心积虑从一开始就冒充了『地师』身份的人，为的当然不可能是单纯的和『风师』交朋友。潜行复忍辱，只可能是……”
王小石一点即透，恍然反应过来，“只能是为了报仇！”
“哈！”王怜花忽然冷笑了一声，难得赞赏的看了下傻呆呆的王小石，道：“『朝夕情何抵弑怒』这不就对上了么，什么『地师』？我想，他应该叫『贺玄』才对。”
陆小凤又从案几上翻出一张稿纸，将其和之前的两张稿纸并排放在了一起。
看着墨迹几乎穿透了宣纸的大字——【千舟覆，水掀穿云浪，无畏无悔亦无怅。破天命，我债我身偿，愿子莫失少年狂。】
陆小凤目中全是了然之色，“『风师』有愧，『地师』……不……『贺玄』有恨，而『水师』却是到最后一刻，都无畏无悔，我想那件‘狗屁倒灶’的事，当和『水师』有莫大关联。”
恰在此时，暗沉了许久的玉璧，再次泛起青光。
略有些不祥的低沉乐声响起，沉重的一点一点敲打在众人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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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旧是黑沉沉的玉璧，没有亮起任何画面。
却有一道熟悉的、温柔如月色的声音，忽然穿破了乐声，低声问道：“风师大人，你飞升那晚，是不是一个寒露前夜？”
虽然语气有些不同，但曾经着重学习过“以音识人”的上官海棠，只一瞬间就认了出来，肯定道：“是那位太子殿下『谢怜』。”
耳力同样十分过人的花满楼点了点头，再次肯定了上官海棠的答案，“确实是那位曾和『风师』同行的太子殿下。”
在这个世界上，陆小凤能够相信的东西只有七样，其中就有一样是花满楼的耳朵。
既然花满楼说这道声音出自『谢怜』，那陆小凤就百分百的肯定，说话这人就是『谢怜』。
玉璧上始终未曾出现人影，低沉的乐声中，面对『谢怜』的提问，『风师』的声音又干又涩。
“那天在博古镇，听伙计说贺生死于寒露前夜，我就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后来一个人时才想起来，那不跟我飞升是同一天吗？！”
“贺生？”
听到忽然又新出来一个『贺生』，而且死亡时间，居然还与『风师』飞升时间相近。
追命心头猛的一跳，涌出来一个大胆的想法猜测，“贺生不会就是贺玄吧！”
无情点在案几上的指尖突然一顿，面色沉吟如霜。
越发诡异的乐声里，风师语气更加干涩，“本来想问问你们，这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他的话音有些沉，几乎闷的人透不过气来，“我想太子殿下，现在你知道有没有关系了。”
“是。”『谢怜』叹了口气，没有反驳对方的话，坦然承认道：“我本来觉得这个猜测太过离奇，可偏偏是这样的猜测，才能解释所有的事情。”
“什么猜测？”朱七七抬头看了看身旁的沈浪，面色古怪道：“该不会是『风师』飞升的那天，天上降下什么渡劫的天雷，恰巧把『贺生』劈死了吧？！”
要真是这样，那这人也太倒霉了，好端端的，没了命。也无怪乎他要伪装成『地师』，去找对方报仇了。
可『谢怜』接下来的话，却表示『贺生』比朱七七的猜测更加倒霉百倍不止。
在低沉的乐声中，『谢怜』温柔如月色的声音都似乎被迫披上了一层阴影。
“一个神官被算计失了发力之后，正常反应不会是风师大人你这样的，水师大人的态度也很不寻常。”
恍惚间，玉璧上仿佛隔着层云端一般，传来『水师』强硬的声音：
“不管是谁干的，这件事到此为止。”
“什么白话真仙，压根儿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即使面对『风师』失去理智的呼喊，“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我不想做神仙了！”
『水师』也依旧只是强硬道：“他病了，脑子糊涂了，仅此而已！”
种种言论，和往常里溺爱弟弟的『水师』，大相径庭。
一切的一切，不得不引起『谢怜』的怀疑，“如果有飞升的命格，从一开始白话真仙就不会敢盯上。如果是自然飞升的，也不会如此轻易便被剥夺法力。除非你原本就是凡人。”
面对难以置信的『风师』，『谢怜』一字一顿道：“除非你当初飞升时，水师大人动了手脚。”
“是。”
『风师』只觉得荒谬，可这样荒谬的事情却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人，欲张口说话，却只能发出虚弱的气声。
“为什么白话真仙要远在寒露前夜，让你在博古镇看一出贺生的报仇大戏，再把你带到倾酒台下手。”
“我想是因为他要告诉你，你的飞升和这个贺生脱不了干系。”
前因明了，『谢怜』很容易就能得出结论，“所以，我的猜测是，水师大人爱弟心切，为了让亲人从白话真仙的魔爪下逃出生天，想出了一条骇人听闻的计策。”
沈浪脸上惯有的慵懒笑意，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不会天真的以为朱七七的猜测即是真相。这世上不会真的有人，会因为那样荒唐的巧合，去处心积虑的报仇。
只怕是『水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