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风慢条斯理地坐在桌边擦剑,似乎打算就这样坐到离开,完全没有和李时婉说话的想法。
这两人的淡定和无视反倒是让李时婉生了些好奇,她知道自己长得美,这些年来几乎没有一个男人在见了她的容貌后能不对她动心思。
二夫人为什么那么恨她?并不只是因为她的母亲,而是因为她发现她的丈夫,她的儿子都对她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这世上没有男人在看到她的容貌后会不为所动。
这两人,当真是奇怪。
或许他们本就心智坚定,也或许……他们本就不喜欢女人?
李时婉在心中暗自猜测,觉得第二种可能似乎更能说得过去。
毕竟在南楚,男风虽然在贵圈并不被人接受,但也从未刻意禁止过。
长房那位三公子不就是个男女通吃的混账么?
想到这一点,李时婉对这二人对她的容貌不为所动便也不觉奇怪了,反而是对他们今日潜入李府要做的事格外有兴趣。
“你们今夜不是来偷盗的吧?”李时婉看向那二人,“毕竟李府戒备森严,寻常盗贼不会傻到潜入李府行窃。”
“哦?那李五小姐觉得我二人今夜是来做什么的?”尹风收了剑,饶有兴致地看向李时婉。
比起容貌,他对李五姑娘这个人很感兴趣。
“杀人?”李时婉打量着两人,虽然都是一身黑色短打,从头裹到脚,但这二人身上都有一股凌厉的气势。
她从未出过李府,对外面世界的认知都是从丫鬟小厮聊天里听来的。
二夫人不让她出这个院子,她有时会趁着没人时偷偷翻墙溜出去,她这里没有丫鬟小厮,只有一个在饭点时给她送饭的丫鬟,只要她在饭点前回来,就不会被人发现。
府中有很多丫鬟小厮会在不忙时偷懒,他们会聚在一起吃零嘴讲府中八卦和在外听到的趣事。
李时婉也喜欢听,因此常躲在不远处听她们讲。
府中有好几个喜欢听说书看话本的丫鬟,她们常会讲那些书生,侠客,将军什么的。
听的多了便也记下了,李时婉此刻只觉得这二人身上的气势是寻常人没有的,便有些像丫鬟口中说的那些武功高强,行侠仗义的侠客,也有些像战场上杀人如麻的将军。
若是侠客,这李府几乎没有一个好人,有侠客行侠仗义想要灭了李府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将军……应该不会有什么将军闲着没事来李府杀人。
而且李家长房长女便是当朝太后,那些个将军只怕巴结李家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跑李家来杀人?
“李五小姐为何会认为我二人是来杀人的?李府作为皇亲国戚之家,钱财宝物应该不少,为何我们不能是来劫富济贫的呢?”
李时婉一愣,他说的好像也有道理,不过……
“劫富济贫后再灭了李家不是更好?”李时婉笑起来,“好人做到底,钱没了李府可以继续搜刮百姓,唯有灭了李家百姓才能真正逃过一劫。”
“李五小姐对李家还真是下的了狠手,难不成你不是李家的人?”青俞对李家的死活不关心,甚至他们的计划里李家也不会存在,但这李五姑娘倒还真不愧是李家人,一样的冷血无情。
青俞冷笑一声,“他们若只是杀了你的母亲,你也不必要灭了李府满门吧?”
“反正李府也没有一个好东西!”李时婉眸中陡然升起一股戾气,但很快又掩盖下去,只听她轻笑一声,“李家众人作恶多端,人人身上都背着人命,难道他们不该死吗?”
“难道你们不是来杀他们的吗?”
“是,也不是。”尹风也笑起来,李家迟早是要灭的,但他们今夜来此的确不是为了杀人。
“那你们是来干什么的?”李时婉瞧着尹风,见他不说话,沉吟片刻,说道,“不管是干什么,总归对李府也不会是什么好事,不然李老爷子也不会半夜三更大张旗鼓的让人在府中搜查。”
“不过李府可不是你们想进就能进,想出就能出的地方。”
“李老太爷可是养了不少暗卫在府中,”李时婉打量着尹风的神色,慢慢说道,“今夜你们能进来是因为有一半的暗卫在今早被调走,等他们回来,这李府防卫便是固若金汤。”
“况且,李府还有一个高人,那高人今日刚回府,想来这段时日都不会离开。”
“你们今日事情没办成,还会再找机会来吧?”
“到那时,你们可没这么容易进来了。”
尹风微微靠在圈椅里,耳边听着院外府兵来回奔走的声音,脸颊一半浸染在外面透进来的昏黄光芒里,一半隐藏在昏暗的黑夜里。
遒劲有力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他在李时婉紧张的目光中微微勾起唇角。
“李五小姐说这么多,只怕不是单纯的提醒吧?”
李时婉并不意外他能猜出来,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们可以合作。”
李时婉紧张地握紧双手,她其实是有些害怕他们不答应的,“我可以帮你们做你们想做的事,毕竟你们这次出去可不好再入府了。”
他们这次入李府的确是因为得知今日李府撤走了一半的暗卫,但尹风并没有立刻同意,反而似笑非笑地看向李时婉,“那李五小姐又想让我们帮你做什么?”
“灭了李府!”
青俞靠在一旁的窗边,闻言挑了挑眉,尹风也短促地笑了一声,“我很好奇,李家对李五小姐到底做了什么?以至于你要对李家赶尽杀绝?”
李时婉整个人都绷得很紧,但很快又放松下来,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说道,“我跟你们讲讲我的母亲吧!”
自她十四岁开始,这府中想要她命的不少,想打她主意攀附大房的也不少。
“我的母亲原是江南烟雨楼的一名舞姬,她拥有倾城的容颜和名动一方的舞技,那些年,重金追捧她的人很多,这江南有一半的男人都对她着迷。”
“但她并不贪恋那些追捧,她只想攒够了银钱赎身,然后去一个谁也不认识她的地方生活,却奈何钱没攒够,却先被李府二爷看上了,她被那个男人掳回府中做了妾。”
“我母亲不想入深宅大院,她求了很多人,烟雨楼,那些曾追捧她的权贵,但烟雨楼不敢得罪李家,那些权贵也不敢得罪李家,没有人会管一个舞姬的死活。”
“母亲就这样被困在了李府,可惜母亲倔强,即便被强迫,被伤得遍体鳞伤也不愿给那个男人好脸色,所以她吃尽了苦头。”
“那男人对我母亲痴迷,夜夜都会来我母亲的院子,但他却又恼怒她的态度,因此对她只有加倍的羞辱和折磨。”
“她是那个男人最痴迷的女人,却也是李府中最卑贱的贱妾,谁都能欺负她。”
“后来母亲怀了孕,那个男人以为她怀了儿子,那段时间对她好了许多,即便母亲对他依旧冷脸,直到母亲生产那日,母亲生下了我,一个女婴,母亲又开始受折磨了。”
“母亲生我时难产,大夫说需要好好调理,但二夫人换了她的药,那个男人更是在母亲还在坐月子时便强行要了她!”
说到此处,李时婉眸中迸发出杀意,她几乎咬牙切齿地诉说着李二爷的罪行,“他不顾母亲的身体,夜夜闯入母亲的房中,母亲最后死在了生产后伤口撕裂的血崩里!”
“或许是出于愧疚,那个男人对我还算不错,可随着我慢慢长大,我的容貌越来越像母亲,那个男人看我的眼神也越来越奇怪,我当时还小,不明白那样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但二夫人明白,为此,她恨透了我,于是把我关进了这个院落,从那之后,我再也没被允许出去过,我在这个院落里一个人住了很多年。”
“这些年里,除了给我送饭的丫鬟,没有一个人来过,直到我十四岁那年。”
李时婉双手紧紧攥着被褥,整个人都因为恨而颤抖,“那个男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