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生死契阔，执子之手，魂魄相依，不离不弃
* * *
远处，一名紫衣少女艰难地蹒跚着，于满地的尸骸中寻找着……
颤抖的唇瓣，满含雾水的眼眸，尽皆透露出她此刻内心的矛盾与挣扎。
未知她是渴望找到那满心满眼牵挂着的亲人；
亦或是深恐面对那或许已经成为残酷的现实。
少女便这般凄凄然地立于满地静寂的尸堆中。
身影显得那般羸弱而无助。
又一声鸦啼划破寂静苍穹，少女抬头，茫然四顾……
却，唯余见一片苍茫。
夕阳西下的余晖，映射于她精致瘦削的脸庞上。
微风轻轻拂过，吹扬鬓角发梢，空洞的眼神，随着那余晖残阳的光圈慢慢扩大。
燕儿，这位柔弱的女子，远赴这片满地尸骸的山谷之中，自日出至日落，茫然无助地徘徊、寻觅着。
终于，在那片死寂的尸骸堆中，她远远望见了楚龙飞与欧阳伦那毫无生机的身影。
那一刻，她的心仿佛被撕裂开来，所有的坚强瞬间崩塌。
她踉跄着扑过去，哭倒在地，左手紧紧握着哥哥那已然失去温度的手，右手则温柔地牵起欧阳伦那白皙如玉的大掌，
一边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哥哥”，一边泣不成声地呼唤着“羽扇哥哥”，此情此景，让她情何以堪？
心碎至斯，无以言述。
当她真切目睹他们毫无生机的面容之时，燕儿的泪水夺眶而出，无声地滑落脸颊。
她蹲下身子，颤抖的手指轻轻拂过楚龙飞的脸庞，往昔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将她淹没。
曾经，哥哥总是带着温柔的笑容为自己撑起一片天，如今却冰冷得可怕。
燕儿心如刀割般疼痛，她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再望向欧阳伦，那个总是默默陪伴在侧、悄悄维护她、为她遮风挡雨的人，亦已离她而去。
燕儿的心，再次被狠狠地揪紧。
忽然，燕儿发现楚龙飞紧握的手中，似乎藏着何物。
她费力掰开手指，一块熟悉的玉佩映入眼帘——这是她小时候送与哥哥十七岁韶华的生辰礼。
燕儿紧紧握住玉佩，心中燃起一股悲苍。
韩诡已然消逝于尘世，如今，哥哥与欧阳伦亦再度离开。
她片刻间停止了哭泣，望着远方那抹即将消逝的夕阳残辉。
她神色坚定无比，目光中透露出决绝的光芒。
她毅然决然地举起匕首，对准自己的心脏，狠狠地刺了下去，
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的义无反顾。
最终，燕儿的娇躯安然地卧于二人之间，右手紧紧握着楚龙飞，左手紧扣着羽扇哥哥，
仿佛要将这份深情与不舍，永远传递下去，定格永恒的瞬间。
三人同眠，情深似海，生死不离。
三人，生于同一片天地间，相伴成长，心心相印，死亦魂魄相依，不离不弃。
尸身相偎，魂魄相随，生死契阔，与子携手。
这份深情厚意，永远镌刻于天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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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尽管众人竭力隐瞒，燕儿终是得知了此事。
然而，经历多番的苦楚与身体残疾的磨难，燕儿已然成熟了许多。
年近十八芳龄的燕儿，此时异常冷静，未哭未闹，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哥哥若生，她便活；
哥哥若逝，她亦随之而去。
* * *
北部武林盟大殿。
燕儿自知，临行前，必须安排一番身后之事。
于是，这日，她稳居于武林盟大殿的宝座之上，目光冷厉地扫视着下方群雄。
今日的她，并非卧于软榻之内，而是直接端坐于那象征着权利与荣耀的盟主宝座之上。
燕儿本就一直居于大殿的盟主宝座之畔，
加之平日里，楚龙飞处理盟中事务之时，她亦常常与哥哥同位于宝座之巅，陪伴楚龙飞，
是故，她此刻端坐其上，众人并未多疑，她自己亦并未觉得有恙。
她镇定自若，稳如泰山，神色间隐隐透露着一股傲视群雄的威仪之气。
仿佛楚龙飞仍伴于身边一般，命令着下方之人：“如若盟主始终未归，下届盟主人选——”
燕儿顿了顿，目光灼灼，逐一扫视下方群雄，而后继续言道：“乃——华山派大弟子华生是也。”
她，燕儿，虽身为一名柔弱的年轻女子，此时的话语，却格外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此言一出，下方群雄顿时沸腾，一片哗然，纷纷震惊不已，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尽管，楚龙飞此时并未在场，然群雄概不知楚龙飞现已魂魄离体，魂归故里。
而楚龙飞的余威犹在，故而，燕儿之言，无异于盟主之令。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变故，群豪之中，大多不敢轻易言语，选择沉默。
然亦有不服之者，敢于发声质问：“你区区一女子，何德何能居于宝座之上指手划脚，置喙江湖武林之此等大事？
令我等江湖中富有威望的名宿，听从你一女子之言？尔非盟主，岂容如此江湖大事，任由一女人来摆布之理。”
燕儿目光如冰，冷冷地射向那人，那人竟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未敢再言。
毕竟，楚龙飞的威严犹在，加之楚龙飞对燕儿的视若珍宝，无人敢于轻易挑战。
随后，燕儿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威严，一字一句，仿佛每一句皆携有千钧之力，
“华生，或许他的武功，确不及座下的诸多英雄豪杰，才智亦可能不如某些谋士。”
稍作须臾停顿后，燕儿再次散发出沉稳与不容置疑的气息，一字一顿，铿锵有力地言道：
“然，华生拥有着一颗拳、拳、的、赤、子、之、心。”
而后，她上身前倾，眼神凌厉而威严地扫向众人，继续开口道：
“他的这份赤子之心，正是诸多人士所缺乏的，却唯有这颗拳拳的赤子之心，方能引领武林步入正途，
率领武林发扬光大，避免再次陷入无尽的杀戮与纷争，而致生灵涂炭。”
燕儿声音缓慢，一字一句，清晰有力，令下方群豪心中惭愧，
亦同时为她那铿锵有力的正义之词而折服。
又基于她本便位属高台之上的人，偶尔亦有调皮爬上楚龙飞双腿而同坐宝座之上俯视下方群雄之时，
故而，即便楚龙飞并未莅临现场，然，业已经习惯了遵从楚龙飞号令的群雄，
此刻面对燕儿，亦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几分畏惧与敬畏。
便如同对待楚龙飞那般的尊敬与顺从，是故，燕儿将此事交代妥当之后，全场一片肃穆。
肃立于宝座右侧的福伯，于一旁默默垂泪，声音哽咽地问道：
“小姐……再亦不归返了吗？”福伯此时心中明了。
燕儿此番大胆之举，又如此公然端坐于宝座之上，安排后事，显然已下定与楚龙飞同生共死之决心。
然而，福伯对他们二人的情感世界洞若观火，太过了解。
他深知燕儿此刻的决心与执着，尽管悲痛的难以自已，垂泪不止，却并未出手相阻，
他太了解二人之间的深厚感情了，亦深深明白劝亦徒劳。
他体谅燕儿此刻的决绝，便如同楚龙飞的刚毅那般，一旦决定，便再无回头。
于是，福伯强忍心痛，带着一丝微弱的希望言道：
“福伯会为你们妥善打理楚府，待你们归来。若然有朝一日，你们归来……”言及此处，福伯掩袖哭泣，泣不成声。
半晌，方止住悲声，哽咽着继续言道：
“……即使身不能归，魂亦要归……福伯会于楚府之中，日复一日地等待，等待着你们的人，亦等待你们的魂。”
无论岁月如何流转，福伯的这份等待，将如磐石般坚定不移，永恒不变。
欧阳博，此时亦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行将过来。
他望对燕儿的眼神，已有有变化。
他深感此时的燕儿，已非昔日那种乖巧懂事而不谙世事、纯真无邪的小女孩。
而是成长为一名可以威震寰宇、俯视群雄，发号施令的女主天下的形象。
此刻，欧阳伯心中对欧阳伦的担忧与牵挂，亦如潮水般汹涌，
然，当他目睹燕儿如此坚毅果敢的一面之时，不觉自愧不如，深觉自己竟不如一女子坚强与果决。
是以，他豪情万丈地对燕儿言道：“我等定会于武林盟中坚守，期盼着盟主及伦儿归来，你们定要回归啊，
莫让我们几位老辈，白发人送黑发人；切莫让我们几位白发老者空守于武林盟中。”
……
王扶桑，这位温文儒雅、风度翩翩的右护法，此刻却已哭的全身瘫软，无力倒地。
楚龙飞深知此行凶险，出于对他的深切保护与关怀，冠以“文职之身，需驻守于武林盟中处理事务”为由，
将他留于了安全的武林盟中，免其执意同往而涉入险境。
闻知大赛谷中之人，全部被朝廷绞杀于谷中，无一人生还之时，
王扶桑肝肠寸断，心如刀割，犹如万箭穿心。
此时，他泪已流干，终于停止了垂泪，唯余无尽的哀伤。
他勉强提起仅余的一丝力气，蹒跚而至燕儿身前，声音嘶哑地言道：“王大哥与燕儿同往。”
燕儿摇头，坚定地拒绝，朝廷势力尚未完全撤离大赛谷，此行凶险未知。
然而，王扶桑心意已决，执意随燕儿同往，劝说无果。
“即便燕儿妹妹不愿，我亦会独自前往。”王扶桑无比决绝。
燕儿深深感动于王福桑、欧阳伦以及楚龙飞之间那般生死至交的情谊，
无奈之下，遂答允其同行前往。
抵达混战之地，二人迅速分头行事，穿梭于满目疮痍、尸骸遍野之中。
几经辗转，或许于冥冥之中，一股神奇的力量指引着燕儿，
终于，她寻到了那心心念念、满心满眼牵挂着的兄长。
……
当王扶桑匆匆寻至燕儿之时，她已静静地卧于二人之间，停止了呼吸。
三人一同神往，挣脱了尘世的束缚，翱翔于那遥远而神秘的天际，一同魂归九天之上。
他们的逝去，犹如秋风之落叶，虽携有几分萧瑟与不舍，却亦透露出一分超脱与释然，
他们之间的深情厚谊，于此一刻，得到了永恒的升华，化作天地间最为动人的传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