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的热气糊在每个人脸上，包间里吵得耳朵疼。
张昊举着杯子，舌头都有点大了：“不是我跟你们吹……就第三把那个劫，吓唬谁呢？龙哥血池一开，他他妈直接傻眼！”
“得了吧你，”林逸往嘴里塞了块毛肚，含糊地笑，“哪次不是龙哥carry你，你就在野区刷微信步数。”
“放屁！我那猪妹顶前面吃了多少伤害……”
吴志龙没怎么接话，筷子在油碟里搅了搅。
刚才wata那个电话像根小刺，轻轻扎了一下，没那么疼，但就是有感觉。
他知道队友不是真的轻敌，就是赢了高兴，嘴上没把门。
但高兴劲儿过去，该来的还得来。
手机又在兜里震了一下。
他掏出来看，是凌汐瑶发来的一个小狗打瞌睡的表情包。
他回了个“马上吃完了”，把手机塞回去。
“看啥呢？瑶姐催了？”黄启超挤眉弄眼。
“吃你的吧。”吴志龙把他凑过来的脑袋推开。
这顿饭吃了快俩小时，出来的时候都快半夜了。
冷风一吹，刚才那点燥热全没了，几个人站在街边等车，缩着脖子。
“接下来咋说？放假吗？”林逸问，呵出一口白气。
wata搓了搓手：“放一天。后天下午开始复盘，研究决赛对手。”
车来了，几个人挤上去。
窗外帝都的夜景流光溢彩地滑过去，看得人有点晕。
回到酒店，走廊里安静得多。
各自回房，吵闹声被关在门后。
吴志龙把外设包扔椅子上，去浴室冲了把脸。
冷水激得他一哆嗦，脑子清醒了不少。
抬头看镜子，脸色有点疲惫，但眼睛还亮着。
出来拿起手机，凌汐瑶又发了几条消息，问他到了没。
他拨了个视频过去。
那边秒接，屏幕亮起来，她好像也在外面，背景是路灯的光晕。
“吃完啦？”她声音带着笑。
“嗯，刚回来。”
“听起来不太嗨啊？赢了还不高兴？”
“没，”吴志龙走到窗边，拉开一点窗帘，看着下面街道的车流，“就是有点累。”
“正常，打满三场呢！好好休息。”她顿了顿，“所以……决赛打谁定了吗？”
吴志龙看着手机屏幕里她的眼睛，停了两秒：“SKt。”
那边安静了一下，然后才说：“……果然还是他们啊。”
“嗯。”
“也好，”凌汐瑶语气轻松起来，“堂堂正正打赢他们拿冠军，含金量十足！”
吴志龙笑了下：“你比我还自信。”
“那必须的，”她扬了扬下巴，“你可是要拿冠军的人。”
又聊了几句，挂了视频。
房间彻底安静下来。
吴志龙没开灯，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光，躺床上。
天花板白茫茫一片。
SKt。
这个名字像块石头，沉甸甸压下来。
小组赛是赢过，但bo5是另一回事。
更何况，那是SKt，调整能力变态得吓人。
Faker……
他闭上眼，脑子里过的不是那些操作集锦，而是Faker在劣势时依然稳定的补刀，关键时刻的指挥，还有那双没什么情绪起伏的眼睛。
那样的对手，你光靠操作锤不死的。
不知道躺了多久，手机屏幕又亮了。
是微信群的消息。
张昊在群里发了个链接，附带一句：“我草，你们看这个没？”
链接点开是论坛的帖子，标题起的耸人听闻：《爆冷？碾压！浅析LFS横扫SSG背后的隐忧与SKt的复仇之路》
底下评论吵得厉害，有吹的，有酸的，还有不少唱衰的，说打SSG都这么吃力，遇到SKt肯定没戏。
林轩回了句：“傻逼帖子，理他们干嘛。”
黄启超跟了张表情包：“酸，继续酸.jpg”
张昊又发：“不是，你们看下面啊，有人扒了SKt和mSF第五局的录播切片，Faker那个加里奥……有点吓人啊。”
吴志龙点开那个短视频。
画面是SKt高地前的一波团战，Faker的加里奥从侧面闪现进场，w嘲讽住三个，英雄登场落地震起两个，几乎是一己之力打散了mSF的阵型。
操作又快又狠，完全没有第五局的疲态。
群里安静了几秒。
林逸冒泡：“……有点东西。”
张昊：“这他妈叫有点？这压迫感……”
吴志龙看着那个短片反复播放。
他手指动了动，敲了几个字发出去。
“看到了，后天复盘重点说这个。”
群里没人再说话。
刚才火锅店里的那股燥热，好像被这个短短的视频彻底浇灭了。
现实冷冰冰地拍在脸上。
他放下手机，重新躺回去，睁眼看着天花板。
这一次，感觉更清醒了。
一夜没睡太踏实。
第二天早上，他是被隔壁张昊的闹钟吵醒的——也不知道这人放假定闹钟干嘛。
摸过手机一看，才八点多。
微信群里安安静静，估计都还没起。
他爬起来洗漱，换了身衣服，下楼吃早餐。
餐厅里人不多，零星几个工作人员和别的队伍的选手。
看到他，点头打个招呼，眼神里有点探究的意思。
拿了点东西坐下，刚吃两口，对面坐了个人。
抬头一看，是wata教练，顶着两个黑眼圈，面前就一杯黑咖啡。
“起这么早？”吴志龙拿了个鸡蛋剥。
“没怎么睡，”wata揉揉眉心，“看了半夜SKt和mSF的录像。”
吴志龙动作没停：“看出啥了？”
“难打。”wata言简意赅，喝了口咖啡，苦得他皱了下脸，“mSF差点就赢了，就差一点。SKt的弱点不是没有，但抓不住，就是死。”
“嗯。”
“尤其是Faker，”wata放下杯子，“他现在状态不对劲，不是强，是……稳得可怕。你懂我意思吗？就是那种，你知道他很厉害，但他现在连失误都很少有了，像个机器。”
吴志龙把鸡蛋塞嘴里，嚼了几下咽下去：“机器也会出故障。”
wata看了他一眼，摇摇头：“难.....而且他们下路bang的状态也回来了，上路huni虽然有时候送，但操作还在。我们……”
他顿住了，没往下说。
吴志龙知道他想说什么。
我们呢？
下路对线能不能顶住？
上路能不能稳住？
打野节奏能不能跟上？
不确定性太多了......
赢下SSG的兴奋劲儿过去，这些现实问题一个个浮出来，沉甸甸的。
“吃完回去再睡会儿，”wata最后说，“下午……我约了和LcK那边一个老朋友的训练赛，他们模仿SKt的打法。先碰一碰看看。”
“好。”
wata端着咖啡走了。
吴志龙慢慢把盘子里的东西吃完，味同嚼蜡。
回到房间，他没开游戏，也没看录像。
就是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
手机震了一下，是凌汐瑶，问他今天有什么安排。
他回：“没事，在酒店休息。”
那边输入了一会儿，发过来：“那出来走走？天气好像还行。”
他想了想，回：“行。”
地方是她定的，个没什么人的小公园。
两人沿着湖边走，没什么目的，就是瞎逛。风吹过来，湖面皱巴巴的。
“紧张吗？”凌汐瑶问，手插在羽绒服兜里。
“还行。”
“骗人，”她笑，“你眉毛都拧一块儿了。”
吴志龙没吭声。
走了一段，她在个长椅边停下：“坐会儿？”
两人并排坐下，看着对面光秃秃的树枝。
“其实……”凌汐瑶开口，声音轻轻的，“不管你输赢，在我这儿都一样。”
吴志龙转头看她。
她没看他，看着湖面：“就是看你太绷着了，输赢都正常，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没压力。”吴志龙说，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就是不想输。”
尤其是输给SKt。
凌汐瑶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坐了一会儿，风有点大，两人往回走。送到酒店楼下，她挥挥手：“上去吧，好好休息。”
吴志龙看着她走远，才转身进去。
电梯门关上，镜面映出他自己的脸，没什么表情。
回到房间，他打开电脑，没登录游戏，而是点开了SKt小组赛输给他们的那场比赛录像。
快进，暂停，拉回去再看。
看着看着，他眉头慢慢皱起来。
当时赢的时候没觉得，现在以备战决赛的眼光再看，SKt在那场暴露出的问题，在后来的比赛里几乎全都修正了。
尤其是Faker的走位和支援选择，更加谨慎，也更加致命。
他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窗外，天色渐渐暗下来，城市的灯光一点点亮起。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wata发来的消息。
“训练赛约好了，晚上八点。对面是KZ的人，他们很擅长学SKt那套。”
“准备一下。”
吴志龙看着那条消息，手指停在屏幕上方。
几秒后，他回了两个字。
“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