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室的灯惨白地亮着，把每个人脸上那点残存的睡意和刚刚滋生的恐慌都照得无所遁形。
wata教练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在投影幕布前来回踱步，脚下的电源线差点把他绊个跟头。幕布上并排显示着两段视频：一边是那个“Faker”冰女的ob录像，另一边是SKt正赛里Faker加里奥的第一视角片段。
“这里！看这里！”wata猛地停下，激光笔的红点颤抖着定格在冰女一个极其细微的向左后方滑步的动作上，“再看这里！加里奥的走位！他妈的有一个一样的吗？！”
没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张昊张着嘴，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脸色慢慢白了。林逸抱着胳膊，指甲掐进肉里。黄启超不安地抖着腿。林轩则死死盯着屏幕，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
吴志龙站在门口，看着队友们的反应，心里那块冰越结越厚。
“我们……我们这几天……”张昊的声音发干，带着点难以置信的颤抖，“练的都是啥？对着一个假的靶子猛打？”
“不然呢？！”wata猛地回头，眼睛赤红，声音嘶哑，“被人当猴耍了！Edgar那个老狐狸！操！”
他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白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白板上还残留着这几天他们反复推演的、针对“冰女”的战术草图，此刻显得无比刺眼。
“那……那怎么办？”黄启超的声音带着哭腔，“马上就比赛了……”
“怎么办？”wata喘着粗气，目光扫过一张张惊慌失措的脸，最后落在吴志龙身上，“小吴，你说！”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吴志龙走到电脑前，操作鼠标，将那段加里奥的第一视角录像拖到另一处团战爆发前的位置。
“看这里，”他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压下了所有嘈杂的情绪，“Faker加里奥的站位。他在靠近上路河道草丛的时候，有一个习惯性的停顿，鼠标会下意识地点向草丛方向，哪怕那里有眼没眼。这不是防备Gank，更像是一种……确认。”
他又快速点开几个不同场次的录像片段。
“还有这里，这里。只要条件允许，他一定会在这个位置，用技能或者走位试探一下。这不是比赛录像分析能轻易看出来的，是第一视角的肌肉记忆。”
训练室里鸦雀无声，只有鼠标点击和视频播放的细微声响。
“所以呢？”林逸忍不住问。
“所以，烟雾弹是烟雾弹，但真的Faker，他的习惯没变。”吴志龙抬起头，看向wata，眼神锐利，“我们的战术核心没错，还是冲阵，还是打乱中野节奏。只是预设的敌人，从‘一个会玩冰女的Faker’，变回了‘那个玩加里奥的Faker’。”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区别在于，我们之前以为需要应对的是一个新英雄，现在发现，需要应对的是他更深层的、不变的习惯。”
wata死死盯着他，胸口剧烈起伏，几秒后，他猛地一拍桌子：“对！他妈的就该这样！”
他像是重新找到了主心骨，一把抓过记号笔，狠狠把白板上那些关于冰女的标注全部划掉，力气大得几乎要戳穿板子。
“都听着！时间不多了！现在开始，忘掉那个狗屁冰女！我们从头再过一遍！就针对加里奥！针对Faker那些根深蒂固的习惯！”
他挥舞着笔，声音因为激动和缺乏睡眠而异常高亢：“耗子！你的梦魇，关灯时机不是看冰女在哪，是看加里奥的站位！就卡他那个习惯性停顿的瞬间！”
“逸子！你的杰斯，poke角度调整！就封他那个试探的走位路径！”
“龙哥！你的……”
训练室里的空气重新变得灼热起来，恐慌被一种更急促、更疯狂的紧迫感取代。时间像勒在脖子上的绞索，一分一秒都在收紧。
新的战术调整方案被快速口述、争论、然后强行拍板。每个人都在压榨自己最后一点精力去理解和记忆。
窗外的天色不知不觉亮了起来，灰白色的光透进窗帘缝隙。
工作人员敲门提醒出发的时间到了。
训练室里陡然一静。
所有人动作都顿住了，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桌子上摊着没吃完的能量棒，喝空了的红牛罐子，画满了凌乱符号的笔记本。屏幕上的录像还定格在Faker加里奥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
wata教练看着眼前这几个眼睛通红、脸色苍白但眼神里憋着一股狠劲的队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鼓舞士气的话，最终只是用力挥了挥手。
“走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是骡子是马，该拉出去溜溜了。”
去鸟巢的大巴车上，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没人说话。没人看窗外的景色。每个人都低着头，要么闭目眼神，要么死死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上面是最后几分钟需要强记的战术要点。
吴志龙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脑子里像过电一样闪着那些走位细节、技能cd时间、眼位布置图……还有cuVee那句阴魂不散的话。
“希望明天之后，你还能保持现在的表情。”
他猛地睁开眼，看向窗外。
巨大的鸟巢体育馆轮廓已经出现在视野尽头，在晨光中显得无比庞大而沉默。
那里即将容纳数万人的欢呼与寂静，见证王者的加冕或陨落。
大巴车缓缓驶入专用通道。
车停稳了。
工作人员拉开车门。
吴志龙第一个站起身，深吸了一口车窗外冰冷的空气。
他回头看了一眼队友。
张昊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发狠。林逸揉了揉脸，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精神点。黄启超和林轩互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wata教练最后站起来，目光扫过每一个人，什么都没说，只是重重地一点头。
下车。
通道两旁已经挤满了提前入场的粉丝和媒体，闪光灯瞬间亮成一片，各种语言的呼喊和提问如同潮水般涌来。
“Line！看这里！”
“LFS！加油！”
“对今天比赛有信心吗？”
“听说你们准备了秘密战术？”
吴志龙目不斜视，和其他队员一起，在工作人员和保安的护送下，快步走向后台休息室。
身后的喧嚣被隔绝在门外。
休息室里，气氛依旧紧绷。最后的设备调试，教练组的最后叮嘱，一切都按部就班，却又透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凝重。
吴志龙坐在椅子上，戴上隔音耳机，世界瞬间安静下来。他能听到自己心脏沉重而缓慢的跳动声。
工作人员开始催促上场。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指。
休息室的门被推开。
通道另一端，另一扇门也同时打开。
SKt的队员，穿着红黑相间的队服，同样走了出来。
Faker走在最前面，表情平静，眼神隔着不远的距离，淡淡地扫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接触。
没有火花，没有挑衅。
只有一种冰冷的、彻底的审视。
吴志龙率先移开目光，跟在队友身后，走向那光芒万丈的舞台入口。
他能听到外面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主持人在用激昂的语调介绍着双方队员。
聚光灯炙热。
每一步，都像踩在心跳上。
当他的脚踏上舞台坚硬地面的瞬间，震耳欲聋的声浪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抬起头，望向对面。
Faker已经坐在了选手席上，正低头调试着外设，侧脸在舞台强光下看不出任何情绪。
吴志龙深吸一口气，走向自己的座位。
坐下。
戴上比赛耳机。
熟悉的开机音效。
屏幕亮起。
背景音里，解说激动的声音隐约可闻：“……万众期待的时刻终于到来！2017英雄联盟全球总决赛的最终决战！LFS对阵SKt！bp即将开始！”
吴志龙握了握鼠标，又松开。
指尖冰凉，但稳得出奇。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队友，每一个人都紧盯着屏幕，如临大敌。
裁判的声音在自定义房间内响起。
“LFS, ready?”
“Ready.”
“SKt, ready?”
“Ready.”
bp界面，轰然弹出！
决赛，开始了。
SKt蓝色方，第一手ban位，没有任何犹豫。
直接按掉了——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