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户村里栽了电线杆，说是通了电，可一个月里有二十天没电。
偶尔一天傍晚电泡哗一亮了，全村人嗷嗷叫那叫一个兴奋。
李旺军家有一台电视，来电的时候，聚一院子人看雪花片子里的人影。
电一来，一阵噼里啪啦脚步跑李旺军家院里看电视。
现在，李旺军家要装一部电话，院子里聚的人比看电视的人还多。
半院子人抬起脑袋看爬在电杆上绑电话线的电工。
李旺军不理解，喊着问电杆上的人。
“喂，就拉一根电话线扯在电杆上，要收五千块？”
他故意让院里人听见，交五千块才能装一部电话。
贵的吓死人。
城里领导干部家才装电话。
电工溜下来，给李旺军解释。
“五千都是便宜的，你家的电话线费都没要，邮局领导说你跟他熟。”
李旺军咧嘴乐呵，不是自己跟邮局领导熟，是邮局领导跟江山熟。
也不是熟，县里这个领导那个领导，一听是江老板的活，能不通融？
五千块钱交完，不到一周时间，电话线就扯到李旺军家房檐下了。
挖窑洞的人和修路的人都聚在李旺军家院里，等着电话接通，看李旺军先打给谁。
“这下好了，咱李队长就不用再亲自跑去县城找山子说话，躺在炕上就能说话，喂，江老板，给大家发工钱来……”
院子里嘻嘻哈哈笑闹。
李旺军大声吆喝把他们赶走，一个一个的一天尽磨洋工。
都晌午了，太阳一杆子高。
红色座机装在炕沿边木凳子上，跟山子楼房里的和菜铺里的一模一样。
“李工，真跟照明电没关系？”
“电话线跟照明电没关系，想打了随时打，你要怕家里小孩偷偷拨，这个小钥匙一拧就锁掉了。”
“锁掉了？那打进来的能接上不？”
“李队长你放心，接电话没问题。”
李旺军满嘴乐呵，还以为家里装的电话跟照明电有关系。
李工说另一个事。
“李队长，每家每户装了电表，供照明电就正常了，这事你给你们村里人说。”
邮电所给每家装电表，各家有了电表，一个月里有二十天不来电的情况估计就没有了。
“李工，各家装电表这事是我说的吗，他陈村长是干什么吃的？”
李工皱眉：“我看大家都聚在你家院里，都听你话，你好像比陈村长说话顶事。”
邮电工这个意思让李旺军很受用，满嘴乐呵。
“来来李工，抽上一根，锅里煮了肉，留下吃饭啊！”
“不了李队长，装完你家这一部还要装别人家一部，我很忙！”
邮电工骑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要回镇上。
他的车座后面拖着一卷电话线。
李旺军把他从院里送出去。
他觉得李工该骑摩托车了。
要是没有山子这辆摩，李旺军现在就去给自己买一辆。
山子这小子够意思，直接说摩托你想骑了骑去。
骑着骑着，跟三轮一样，山子说摩托成自己的了。
五千块呢。
山子，哥铁了心跟着你做事。
李旺军朝厨房喊：“芬儿，守好咱电话，有谁打来了你先接上，你再来叫我。”
“去哪儿叫你？”
“奶嘴山底下挖窑洞呢，我过去看一会。”
“那么远？”
刘芬不想去奶嘴山那儿叫他回来接电话。
锅里煮肉，她腾不开身。
李旺军出了自家大门跑了一截，迎面看见骑着自行车的陈中杰。
摩托车靠边停一下。
“哟，陈村长，去你姐家啊？”
“李队长，我是去你家找你的。”
李旺军脑海里，陈中杰打了江山一拳那个情景忘不掉，对他说话就很冷漠。
“陈村长，你找我干什么？”
陈中杰咧嘴一笑，说话很客气：“旺军，按年龄我比你大两个月，你还叫我表哥呢。”
李旺军心里骂，狗屁表哥，山子不认你，我也不认你。
“有啥事说，别绕弯子。”
“旺军，你家今儿装了电话，王镇长要找我，电话要打到你家里，你方便的话来叫我一声。”
李旺军嘴上冷笑：“你不会给你家也装一个？”
“旺军，你这不是开玩笑吗，开户费就要五千块，我哪能装的起。”
李旺军要的就是这句话。
“行了，王镇长要来电话找你，我会告诉你的。”
说完这话，李旺军要去奶嘴山看大家挖窑洞。
被陈中杰一把拽住：“旺军，我还没说完呢。”
电话的事不是要紧事。
是村里装电表的事。
“旺军，我们村那一坨装电表我来说，七百户这里你说行不行？谁家不装电表，你就给谁不发工钱，王镇长催着呢，各家赶紧交钱要装上。”
“陈村长，各家交多少钱？”
“三十。”
李旺军本来不想跟陈村长提说一件事。
是山子安顿的没必要提。
可陈中杰又要跟每家收三十块装电表的钱。
李旺军一肚子火冒上来。
“陈村长，五月里你跟每家收二十块钱，谁家不交就不发救济粮，我们都交了吧，你跟王镇长说什么来着，说是给山子收的打井钱，结果呢，你再不提这事。”
“现在又收三十块，你当村长就是当收钱村长啊？”
陈中杰也很懊恼。
前面每家收二十块，是王镇长让他收的，收上来三千多块都给王镇长了。
这事儿李旺军又不是不知道。
“旺军，那笔钱在王镇长手里，山子跟王镇长要去呀，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你收的，你敢说你没拿好处？”
陈中杰一个大脸红。
这笔钱收上来交给王镇长的时候，王镇长随手就给了他三百块辛苦费，他转身就买了这辆新自行车。
李旺军说他拿了好处，他不敢否认。
王镇长把那三千多块并没有给江山。
陈中杰明白了，王镇长巧立名目，以不发救济粮做要挟，想办法从村民手里收钱。
现在，看到七百户人被李旺军带着干活，从六月干到七月放暑假，每家掏三十块钱装电表肯定掏得起。
陈中杰让李旺军办这事儿。
“旺军，你虽然不当村长了，可你现在比我这个村长说话还顶用，这事儿你给大家办一下嘛，你家有了电话老没照明电也不行，你说对吧？”
陈忠杰把李旺军抬举得高高的。
李旺军会帮他说这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