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与朝廷的矛盾无法改变，在江湖拥有足以威胁到朝廷统治的武力时，江湖就成了皇帝的眼中钉。
两者势同水火，却又共生一体，无法彻底覆灭另一方。
朝廷维持天下安定，让宗门能拥有稳定的资源供给与后备生源。
宗门在某种程度上协助官府稳定一方，致使山贼匪盗不敢劫掠偷盗。
宗门没有统治的资本，朝廷没有覆灭江湖的实力。
双方始终站在对立面，却又默契地不会跨过那条红线。
正如此次动乱，五派并未站出来要颠覆武朝。
五派所做的事从来不是为了颠覆朝廷，而是让自己获得更大的话语权，能够实现自己的理想。
在他们眼中，现在的混乱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能让朝廷元气大伤，但不会导致武朝倾覆。
然而在他们不会在意的地方，无数牛鬼蛇神浑水摸鱼，令百姓哀声载道。
高位者的对弈，在底层人身上便是无法抵抗的巨浪。
想要阻止这一切，要么让双方各退一步，要么用绝对的暴力镇压一切。
谢正渊跟楚辞选择了第二条路。
矛盾无法解除，那便让他们不敢将矛盾引向百姓。
从始至终，楚辞与谢正渊在乎的都不是江湖与朝廷的胜负，谢正渊所在意的是虚无缥缈的正道。
而楚辞在意的，是传承。
谢正渊并非一时兴起，而是分析过情况后，选择了一条艰苦卓绝的道路。
他要借楚辞的势，集天下之长。
楚辞再一次见到谢正渊时，感受到他身上有一股玄妙的气息。
天道垂青，气运之子。
只是数日不见，谢正渊就成为了气运之子，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楚辞并不在意，只是觉得他选对了人。
“先去哪家？”楚辞问道。
谢正渊眼眶深陷，一副精气不足的模样。
他拿出一张纸递给楚辞：“劳烦楚兄。”
楚辞接过纸一看，纸上写着数十个门派的名字，还附上了先后顺序。
心中浮现各门派的传承功法，楚辞明白谢正渊选择他们的理由了。
“那便走吧。”楚辞抓住谢正渊的肩膀，冯虚御风，向着第一个门派而去。
南派十二峒主尚在前往京城的路上，术派还在游历四方招揽弟子，各门派开始肆意攫取利益，官府的威严支离破碎。
在这混乱的局势中，无人在意有两个人先后拜访了几十家门派。
这些门派中有一流门派，也有寥寥几人的没落门派。
面对楚辞上门借法，他们的反应也各不相同。
谢正渊想要的是各派的传承功法，一派之秘，他们当然不会传给外人。
但拳头大就有理。
面对行事还算正义的门派，楚辞展示了实力，指点了他们的修行，以作交换。
对于鱼肉百姓的门派，自然是强抢。
还有些门派，知晓谢正渊借法的理由后，自愿将功法告诉谢正渊。
有一家只剩五人的家族，垂垂老矣的族长握着谢正渊的手，语气热切：“你一定要改变这一切，我相信你。”
他们曾经是当地有名的家族，但因为一本秘籍遭到屠杀，全族上百人只剩下老者一个。
他见过楚辞的力量，所以愿意相信谢正渊，并希冀他能改变弱者如草芥的世道。
半个月之后，楚辞带着谢正渊来到天岳山下。
谢正渊的脸色恢复红润，身上气息忽高忽低，似乎在修炼某种古怪的功法。
楚辞瞥他一眼，内心感叹：“气运之子果真不可以道里计。”
短短半个月，谢正渊就将几十个门派的功法融会贯通，并且开始创造集大成的功法。
只是他所缺的还有几块版图。
楚辞抬头，望见隐于云雾的山峰，隐约可见山峰上的云台仙阁。
天岳山上仙人过，云雾当中得仙果。
此为两宗之一，道宗。
楚辞身上气势如同长剑凛冽，直刺天岳，破开云雾。
谢正渊若有所思地看了楚辞一眼，又沉浸于创造功法中。
道宗掌教太上真人，号称天下第一。
昔年魔教教主祁同天魔威滔天，却在太上真人手中栽了跟头，直接造成了魔教退出武朝的结果。
世间传闻太上真人已近真仙，乃是陆地神仙之流。
楚辞便要试试这位人间仙的斤两，也是对道宗施压。
五派与其余宗门不同，没有一个好相与的。
与其打上门去，不如让他敞门相迎。
天岳山高千丈，寻常宗师全力爆发也不过影响百丈方圆。
然而楚辞的气势却从山脚直冲山顶，笼罩在道宗所有人心头。
“这股威压，怎么回事？”
一流武者之下全部被压趴在地，一流武者勉强维持住站姿。
宗师强者惊骇莫名，从各处看向云中大殿。
温润如水的内力从云中大殿传出，融入云雾中，化为屏障。
威压倏然消失，仙风道骨的长须道人从殿中走出，一步十丈，缩地成寸。
“掌教。”
“师兄。”
太上真人微微点头，声音温和，抚平弟子们的惊恐：“有客来，贫道下去接待，你们莫要下山。”
“是。”
客人？恶客还差不多。
众人腹诽，但无人出言相劝。
在他们心中，太上真人就是无敌的。
楚辞两人在山下等了片刻，就见一人御风直下，来到他们面前。
“晚辈见过太上掌教。”谢正渊弯腰拱手，做足晚辈姿态。
楚辞似笑非笑，与太上真人对上视线，清晰地看见太上真人的瞳孔骤然收缩。
“贫道太上，不知二位因何事来访？”太上真人客气询问。
到了这一境界，只需一眼他就知道自己不是楚辞的对手。
楚辞后退一步，将舞台让给谢正渊。
太上真人看向谢正渊，眼中疑惑未遮，不知道怎么是弱的做主。
一看，再一看。
太上真人心中惊愕，似是明白了什么。
谢正渊道：“晚辈想借道宗功法一观。”
“好。”
“啊？”
太上真人答应得太快，让谢正渊猝不及防，下意识扭头看向楚辞。
楚辞微微点头，看太上真人的眼神里多出了一丝惊讶。
太上真人似是没有看见谢正渊的呆愣，从袖口里取出一枚“道”字令牌递给谢正渊：“这是我的令牌，你拿着上去就能阅览藏经阁所有功法。”
“多谢真人。”谢正渊再次躬身，又看了楚辞一眼，得到肯定回复后便上了山。
山下只剩太上真人与楚辞，太上真人感叹道：“乱世出英雄啊。”
“你怎么看出来的？”楚辞问道。
太上真人微笑道：“天地万物皆有势，只是有的势太过弱小，会被裹挟。而有的势，会让万物跟随。他的身上，就带着独一无二的势，仿佛天地都在借力。”
楚辞了然。
所谓时来天地皆同力，气运之子便是那个时，天道偏爱，万物相助。
气运之子想做的事，天地都会帮助他达成。
太上真人修行道宗心经，感悟天地自然，能察觉到谢正渊身上的奇异之处也不难理解。
“你们打算怎么做？”
太上真人沉默许久，道：“太上无为。”
不参与，不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