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一声咆哮,震碎了亿万里的混沌气流。
酆都大帝化身的万丈盘古虚影,此刻已是千疮百孔。
他手中的长矛早已崩碎,此刻他正赤手空拳,以一种最为原始、最为惨烈的搏杀姿态,在那三千大道的包围圈中横冲直撞。
这一战,惨烈到了极致。
他不仅要对抗那是这方宇宙最底层逻辑的三千大道,还要防备那两个躲在阴暗角落里、随时准备递出致命一刀的至高存在。
咻!
一道翠绿却蕴含着切割万物规则的柳枝,毫无征兆地从虚空中探出,如毒蛇般缠住了酆都大帝的右臂。
“嘿嘿,小辈,你的动作慢了。”
杨眉大仙的身影在虚空中一闪而逝,那张老脸满是戏谑,“什么盘古真身,什么众生愿力,在绝对的空间法则面前,不过是一个笨重的靶子。”
噗嗤!
柳枝猛地收紧,空间错位。
酆都大帝那足以硬抗先天至宝的右臂,竟被生生绞断!金色的帝血如瀑布般喷涌而出,每一滴血落下,都烫穿了混沌,化作一颗颗燃烧的星辰。
“滚!”
酆都大帝连哼都没哼一声,甚至看都没看断臂一眼。
他左手握拳,汇聚起残存的所有地道气运,狠狠地轰向杨眉消失的方向。
轰隆!
那片空间瞬间坍塌,杨眉虽然逃得快,却也被那股狂暴的拳风扫中,闷哼一声,显得有些狼狈。
“冥顽不灵。”
高空之上,鸿钧老祖冷漠的声音响起。
他高居于三千大道虚影之上,宛如审判众生的神王。他手中的造化玉碟缓缓转动,垂下亿万道紫霄神雷。
“酆都,你这又是何苦?”
鸿钧的声音带着高高在上的悲悯,却比刀子还要锋利,“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不像一条断脊之犬?你以为你在为众生而战?不,你只是在向我们展示,违逆天数的下场有多么可笑。”
“可笑?”
酆都大帝浑身浴血,断臂处血肉蠕动,却无法愈合,因为灭道钉的毒素已经深入骨髓。
但他依然昂着头。
那双眸子,哪怕被鲜血糊住,依然亮得吓人,亮得让鸿钧感到刺眼。
“鸿钧,杨眉。”
酆都大帝咧开嘴,露出一口被血染红的森白牙齿,声音沙哑却霸道无边:
“老子现在的样子是狼狈。”
“但老子就算断了手,断了脚,我也是站着的!”
“而你们……”
他轻蔑地吐出一口血沫,目光如刀:“穿得再光鲜,也是跪着的狗!”
“站着的死人,永远比跪着的活狗要高贵!”
这番话,如同最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鸿钧和杨眉的脸上。
两人的脸色瞬间阴沉到了极点。
“牙尖嘴利。”杨眉眼角抽搐,杀意暴涨,“既然你想站着死,那老道就成全你,把你碾成齑粉,看你还怎么站!”
“动手!迟则生变!”鸿钧不再废话,手中法诀一变。
轰隆隆——
随着两位至强者的引动,那一直高悬头顶、冷冷俯瞰战场的三千大道虚影,终于彻底动了。
这一次,不再是试探,不再是压制。
而是绝杀。
三千条大道长河,化作三千条灭世狂龙,首尾相连,构建成了一座足以磨灭一切存在的大道磨盘。
这磨盘之大,遮蔽了混沌,覆盖了苍穹。
带着一股无法形容的绝望气息,缓缓向着中心的酆都大帝碾压而下。
“咔咔咔……”
还没接触,酆都大帝周身的护体金光便寸寸崩裂,那来自众生的愿力,也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要输了吗……”
酆都大帝抬头看着那缓缓落下的大磨盘。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肉身已经到了极限,元神也在枯竭。
但他没有恐惧。
相反,他在这一刻,竟然感受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解脱与明悟。
“原来……这就是极限。”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酆都大帝眼中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疯狂。
他没有选择防御。
在鸿钧和杨眉震惊的目光中,他竟然张开双臂,主动迎向了那座大道磨盘!
“来吧!!!”
他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向着这操蛋的命运,发出了最后的怒吼:
“今日我身虽死,地道火种不灭!”
“爆!”
轰!!!!!!
一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响,在混沌深处炸开。
不是三千大道压碎了他。
而是他自己,引爆了体内那滴盘古心头血,引爆了残缺的混沌珠,引爆了那身承载了无尽荣耀的帝躯!
一团比太阳还要耀眼亿万倍的金红色光芒,瞬间吞噬了方圆百万里的混沌。
三千大道虚影被这股决绝的自爆之力冲得一阵晃动,甚至有好几条大道虚影出现了裂痕。
而处于爆炸中心的酆都大帝……
气息,彻底消散。
……
良久。
光芒散去。
混沌重新归于昏暗。
原地,空空如也。
没有尸体,没有残魂,甚至连一片衣角都没有留下。只有那依旧在激荡的混沌气流,证明着刚才这里发生过何等惨烈的一战。
“死了?”
杨眉大仙显出身形,有些狼狈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随后神识疯狂扫视四周。
没有任何生命波动。
真灵印记全无。
“死了。”鸿钧也走了出来,看着那片虚无,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
“哈哈……哈哈哈哈!”
杨眉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我还以为这小子有多大能耐,还以为他真能逆天改命!结果呢?最后还不是自爆而亡!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这就是和我们作对的下场!”
鸿钧虽然没有大笑,但嘴角也勾起了一抹冷酷的弧度,淡淡道:“结束了。地道升格失败,洪荒……依旧是我们的牧场。”
两人的笑声,在空旷的混沌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格外嚣张。
……
然而。
与混沌中的嚣张笑声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洪荒大地上那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通过水镜神通关注着这一战的大能,所有在心中默默祈祷的生灵,此刻都僵住了。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光团炸开。
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伟岸的身影消散。
眼睁睁地看着那代表着地道气运的金龙,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随后崩解成漫天光雨,洒落人间。
天,塌了。
……
幽冥地府,平心殿。
“不……”
后土娘娘呆呆地看着天空。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体内那一丝与酆都大帝相连的地道契约,断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心脏被人硬生生挖走了一块。
“不!!!”
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从这位一直以慈悲示人的地道之主口中爆发而出。
“噗!”
后土一口心头血喷出,整个人瘫软在地,脸色惨白如纸。
“大帝……你怎么会死?你答应过我的……你要带巫族走出去的……骗子!你这个骗子!”
她疯狂地抓着地面的泥土,指甲崩断,鲜血淋漓。
她不信,她不敢信,那个算无遗策、那个霸道无边的男人,就这样……没了?
殿外。
“当啷!”
刑天手中的干戚巨斧掉落在地。
这个哪怕没了头颅也要战斗的战神,此刻那肚脐所化的大嘴剧烈颤抖着,发出野兽般“荷荷”的喘息声。
“父神的气息……消失了?”
“俺们的希望……没了?”
刑天猛地跪倒在地,双拳疯狂地捶打着大地,砸得地动山摇,泪水混合着血水,打湿了胸膛。
……
东胜神洲,金鳌岛。
通天教主依然保持着那个单膝跪地、拔剑指天的姿势。
但他手中的青萍剑,此刻却黯淡无光,发出阵阵哀鸣。
“师尊……大帝他……”多宝道人颤抖着声音,想要上前搀扶。
“滚开!”
通天教主一声怒喝,猛地站起身。
但他刚站起来,身躯就剧烈晃动了一下,仿佛苍老了十岁。
他看着天空中那逐渐消散的水镜,看着那两个正在狂笑的身影,眼中的光,一点点熄灭了。
“死了……竟然真的死了……”
通天惨笑一声,笑声凄凉无比,“什么截取一线生机……原来,这天道之下,根本就没有生机!根本就没有!”
“道友啊道友……你这一走,我这把剑,还能为谁而拔?”
……
花果山,水帘洞。
“假的!都是假的!!”
孙悟空发疯般地在山巅跳脚,他抓着自己的猴毛,把头皮都抓破了。
“俺老孙不信!师父那是何等的神通!那是何等的手段!怎么可能会被那几个破影子给弄死!”
“我不信!我不信啊!”
悟空猛地把金箍棒扔向天空,仿佛要砸碎那无情的苍穹。
然后他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抠着岩石,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
“师父……你出来啊……你别吓俺老孙……你出来打俺一顿都行啊……”
那凄厉的哭喊声,听得满山猴子和七十二洞妖王尽皆垂泪。
……
灌江口。
杨戬闭上了眼睛。
两行清泪,顺着这位铁面战神刚毅的脸庞滑落。
他没有哭出声,但他紧握三尖两刃刀的手,因为用力过猛,指骨已经断裂。
“大帝……”
杨戬低声呢喃,“洪荒……又变成长夜了。”
……
四海深渊。
祖龙那庞大的身躯无力地瘫软在海眼之上。
“完了……全完了……”
祖龙的双目瞬间变得浑浊,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龙族的复兴……成了泡影。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他没有说完,只是发出一声长长的、充满了死气的叹息。
……
五方鬼帝沉默了,十殿阎罗哭晕在大殿之上。
冥河老祖看着手中的双剑,久久无言,最后将剑归鞘,转身走入血海深处,背影萧索到了极点。
镇元子闭门谢客,五庄观内传来一声长叹。
这一日,天空下起了血雨。
洪荒大地,万灵同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