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霆哥哥。”沈之意拉了拉他的手,惊讶地开口,“这地方居然也有黑人,真少见。”
她在美国自然没少见,但在广城这个小地方,倒还是有点出乎意料。
“嗯?.....”韩震霆回头,似乎没在听沈之意说话,他没有接话,他接过傅北辰手上的篮子,牵起沈之意的手,走了。
沈之意偏头看了他几眼,总觉得他牵自己手的力度,比平时更重了些。
刚走到巷口一处老铁门边,里面传来一男一女的争执声——
“不让我洗,你想让谁洗?”
“傅祈年,你正经点行不行?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傅宴那老东西变的!”
“是又怎样……”
铁门忽然打开,傅祈年一身休闲t恤和短裤,站在门边,一眼就看到韩震霆。
他眼底的光一收,唇角的笑容慢慢消失。
“干嘛!”明月很不悦,一扇小铁门,傅祈年又高又壮,立在她前面不出去,完全挡住了门。
她还是她妈妈那重量级的时候,总嫌弃傅祈年太瘦了,然而现在她感觉傅祈年对她来说就跟大象似的,而她是一只小蚂蚁。
明月正想伸手去推他时,一道低沉温和的嗓音响起。
“阿年,好久不见。”韩震霆放开沈之意的手,噙着笑容打招呼。
傅祈年深眸眯了下,冷厉的薄唇轻轻地勾了下,“好久不见。”
砝码卡这时走了过来,自觉地接过傅祈年手里的刷子和水桶,蹲在门口开始洗车。
三个人就那么站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砝码卡觉得他们怪怪的,怎么也不进去屋里呢,难道这就是中国人的待客之道?
傅祈年不动声色地动了动鼻子,浓烈的mY wAY香水的气味,接着他身侧就挤出来一个妖艳的女人。
一头金发盘成高高的发髻,耳垂、颈间、手腕上戴满了红玛瑙首饰,整整一套,是他昨天从地库里拿出来赔给她的伤礼。
身穿一袭收身灰色裙装,配上亮晶晶的手拿包,看起来像是要去参加上流社会的晚宴。
短短不过三分钟.....
傅祈年突然想起一件旧事,那年儿子学校开家长开放日,有个家长和孩子的互动接力赛活动,明月跑起来的速度非常快......
也是,干他们那一行的,逃命最!擅!长!
明月不知道傅祈年在想什么,她昂首挽住傅祈年的手臂,笑容自信从容,一双狐狸眼波光潋滟,“你们好,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女人说着话,唇角的笑意一直不断地上扬。
因为,她前几年还嫉妒沈之意长得漂亮,现在沈之意那体型长得像她妈妈了。
沈之意礼貌地点点头,“您好。”
她已经看出来了,这就是傅祈年的“新夫人”。
而韩震霆却怔住了。
他望着明月,神色微凝,那双镜片后的眼睛渐渐失了焦。
“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明月说出这句话时,语调轻快,如同当初他们第一次见面。
明家的家教不是容易面上的,据说明家那位大小姐脾气怪得很,专门折磨人。
韩震霆本做好了心理准备,以为对方面无表情地会问他想吃狗屎还是抓毒蛇。
谁知她却眨着一双狐狸眼,笑眯眯地看着他,盯得他脸都红了,吐出的第一句话,就是:“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就这么一句话,他面上了明家的家教。
此后,她的十五岁到十八岁都是他一路陪着过来的。
那年,他死在她怀里时,她就如现在这般年纪。
那夜,是雪国的冬,雪下得很大,一片片如白羽般落下,却沾染了鲜血。他倒在她怀里,街道上围满了人。
她搂着他,一滴滴眼泪砸落在他闭紧的眼睑上,却始终没出声。
而他那时……其实就站在她身边,只不过是个透明人。
他一遍遍喊着她的名字,一遍遍伸出手,想要告诉她:“别哭,我在这儿。”
可她听不见。
往事,如潮涌。
韩震霆是在离开中国的时,突然记起了他和明月的过往,当时明月还是东方明月。
所以在离开时,他给她打了那个离别的电话,是想告诉她,他还活着。
当年他觉醒时,他以为留下一个相似的躯体,明月就能和他一样借着别人的躯体而活。
可多年过去,她一直没来。
沈之意依旧是沈之意,明月却始终像错频的电波,和他永远搭不上线。
韩震霆缓缓摘下眼镜,低声说:“不好意思,眼睛进了沙子。”
“赶紧擦擦!”沈之意连忙递来手帕。
韩震霆接过,却不急着擦,只是垂眸站着,任风吹过耳畔。
明月一头雾水,微微皱眉地望向傅祈年,用眼神说:韩震霆怎么怪怪的?哪来的风能吹他眼里进沙子?
傅祈年微垂眼睑,一声不吭。
他提议送送客人,随口问明月要不要一起去。
明月身娇体软,细皮嫩肉的,她才不想在太阳下多晒一会儿,也不找说辞,直接拒绝:
“你去吧,太阳太毒了,我怕死。”转身,提着裙子进门去了。
“......”
傅祈年朝不远处一看,傅北辰走了出来。
韩震霆和傅祈年走在前头,沈之意则走在傅北辰身边。
她本有许多话想问他——学习怎样,有没有女朋友,生活累不累……
可这些话绕了几圈,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太阳太毒,她有点恍惚。
许是他们当兵的脚步快。
傅祈年和韩震霆没一会儿就和沈之意他们拉开一段距离了。
“北辰过得很好,他也是我的儿子,我不会亏待他,叫沈之意放心。”傅祈年见韩震霆手里提的礼品就知道是送到他家,又被退回来的。
当然他想到的是他母亲退的。
“嗯,我知道。”韩震霆欲言又止。
傅祈年顿了顿,又补了句:“还有.....以后没事,我们少来往吧,彼此少添点赌。”
韩震霆低头轻笑,终于还是问出了憋在心里的话:“明月是出了什么事?”
那年他那个电话,他知道明月肯定会生气,会觉得他都要离开了,还挑明自己的身份,会认为他要离间她和傅祈年的关系。
韩震霆保证,他绝没有那个心思,但却希望她能回归沈之意这具肉身,这样他们就是名副其实的夫妻了。
而刚刚是他们那次通话后的第一次见面,按她的个性,她会撕了他,然而她好像忘记了这档事。
明月读书是不行,可她有过目不忘的能力,记忆力超群。
傅祈年凤眸微沉,淡定开口,“没事,只是你看到的,她又活了。”
韩震霆闻言,笑笑,“她生存欲很强。”
这句话一点也没有说错。
可傅祈年就是不爱听,眼神暗了几分。
说得好像他很了解明月一样。
让他很不爽,很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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