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达也好，李章父子也罢，都是没有退路的人。
人没有了退路，便会陷入疯狂。
疯狂起来，做事就不计后果，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子义兄可有什么办法？”刘谨看向太史慈，太史慈自从跟随刘谨以来，刘谨有意历练他独当一面，从目前的情况看，已经取得了初步的成效。
无论是用兵还是治政皆有长足的进步。
“不瞒少主公，我也想了许多法子，但并未找到破解的妙策。如果能离间二人之间的关系，自是极好的，只是对我们来讲，要让他们之间生出嫌隙也非容易之事。”
刘谨点点头，没有在说话。
太史慈说的不错，孙贲与霍达等人现在抱团取暖，互相支持，要想让他们之间生出裂痕来，确实很难。
真是一件难办的事情啊。
在远处的一座营帐里。
霍思姐妹正在诉说这段时间的遭遇，两人的关系相比之前，亲近了不少。
霍曦虽然偶尔会发脾气，但看到霍思的时候，明显的眼睛里的恨意少了。
霍曦甚至变得健谈起来，这一趟跟随刘谨南下，她作为刘谨用兵的亲历者，对这个少年已经不仅是简简单单的夸赞了。
“姐姐，我觉得你做的这个选择很对，或许跟着他，我们真的可以实现父亲心中汉越一家的理想。”霍曦对刘谨刮目相看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刘谨对待山越部落的态度，他几乎没有汉越之分，这次随他南下作战的精锐兵马，都获得了相应的军功赏赐，山越部落里的许多勇士没有受到任何的歧视，几乎得到和汉人士兵同等的待遇。
所以刘谨在山越士兵中的威望现在已经到了非常高的地步。
“会吗？他能实现父亲的宏愿？”霍思一边替霍曦缠着发辫，一边淡淡的问。
“嗯。父亲常说，我们山越部落不是不想服朝廷管辖，只是因为朝廷派来的县官贪得无厌，又不惜我们的民力，我们才不得不结寨自守。若朝廷待我们与汉民如一，谁会没事对抗朝廷？”
这也是汉末许多少数民族遇到的问题，包括困扰了东汉百余年，甚至直接导致东汉朝廷衰败的羌族之乱，无一不是民族政策的失误造成的。
“如果真是那样，那父亲也会为我们做了正确的选择而高兴地。”霍思淡淡的说了一句。
“孙贲兵败已经是时间问题，只是我看刘公子这两日忧虑颇深，估计是有难事困扰住了。”霍曦说起刘谨的事情，心中莫名的有几分担忧。
“他在忧虑什么？你不是说孙贲兵败都是时间问题嘛？”霍思不解，霍思的长处在战场，在练兵场，对于察言观色和细节则缺乏霍曦一般的灵气。
“估计是愁霍达和李章父子吧？”霍曦并未称呼霍达为二叔，他们现在已经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之前所有的亲情血缘关系都没有了意义。
“什么意思？”霍思皱眉，不明白霍曦这句话的含义。
霍曦转眼看了姐姐一眼，继续道：“孙贲的帐下精锐以一千孙氏骑兵居首，以霍达、李章父子的山越步兵为次，除了这两支军队，其余皆是征募自诸县的百姓，战斗力不强。刘公子想要用最小的代价取得战争的胜利，要么需要在战场上重挫孙贲骑兵，打掉他的赖以依仗的獠牙；要么需要解决霍达两部的近五千精锐，砍掉他最有力的羽翼。我想他大概是在寻找破局之法吧。”
霍思盘头发的手微微一顿，眼神也敛起来。
“可找到办法了？”
“难。”霍曦摇摇头。
“姐姐知道，霍达与我们有杀父之仇，姐姐如今与刘公子议亲的消息早已经传遍整个丹阳，霍达必是知道的，以他的性子，宁愿战死，也不会轻易投降。这就决定了，他和李章是没有退路的，要么在战场上打赢战斗，要么逃得远远地。可你看现在哪还有逃得机会？”
“你是说他们会鱼死网破？”霍思问道。
霍曦点点头。
“他们了解刘公子与姐姐的关系，投降是死，反抗是死，如果是姐姐，你会怎么选？”
“可有破局之法？”霍思看着妹妹，盯着她的眸子，深沉的问。
“有。”
霍曦肯定的回答。
只是用一双明亮如星辰的眸子盯着自己的姐姐，霍思若有所悟，她抬起头迎上霍曦的眸子，两人就这样对视良久。
她忽然想到了霍曦口中的破局之法。
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让刘谨用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战果。
霍曦又转过头去。
霍思停下来的手，也开始重新动了起来，不过这一次，手中梳辫子的手速度快了很多。。
两人都沉默起来，不知过了多久，霍思终于将霍曦的发辫盘好，她才叹了一口气，才走到霍曦的面前，她俯身盯着自己的妹妹，开口问道：“你记住我之前所说的话，刘公子是可托付之人，若我这次回不来，他会护你一生。”霍思的声音淡淡的，说不上有多少温情，但是两人之间说话的氛围明显有些不同。
霍曦一向对霍思冷嘲热讽惯了的，这次却显得极为沉默，她低着头，第一次姐妹俩之间有了一种特殊的情感在波动。
她仿佛知道霍思要做什么，也没有阻止的意思。
帐外鸦雀无声，帐内也沉静的可怕，落针可闻。
“你确定要去？”
“确定。刘公子帮父亲报了仇，纵使此去是地狱，我也该去。”霍思无比坚定的回答。
“仅仅只是这个原因吗？”霍曦不信。因为她知道，自己这个一向冷淡无比的姐姐，对刘谨的态度完全不同，她或许真的已经对那个纨绔少年动了真心。
霍思没有回答。而是转身去了榻边，从榻边拿出一身红色的山越服装来，这身衣服是霍思母亲生前给霍思亲手绣的嫁妆，是专门珍藏的益州蜀绣中的精品，霍思将衣服拿在手里，轻轻的摩挲着，仿佛想起了母亲对她的谆谆教导。
曾几何时，母亲曾将她按在怀里，轻声告诉她，想要看她着红装下嫁如意郎君的模样，那一定是她最美丽的时刻。
只可惜，母亲无法看到了。
而现在她也没有机会穿了。
她忽然想穿一次。
“小幕，替我更衣。”小幕是霍思的贴身侍女，忙拉开帐门进来。
看到霍思手中的红衣，惊讶的捂着唇，细语道：“小姐，你是要着红装嫁衣？”
霍曦没有看霍思，她低着头，眼角似乎有泪水滑过。
她一边推着木轮椅往外走，一边有低泣声传来。走到大帐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下，没有回头，用她特有的语调说道：“活着回来。”
片刻又道。
“只要你活着，以前的事我们一笔勾销。”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
只留下错愕的霍思；愣在当地，良久发出一声长叹。
傻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