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茶伊始遇阻难
琉璃灯芯爆开一朵灯花时，苏云澜正将最后半片残叶压在药典霜纹页上。
灵泉水顺着银簪尖渗入泛黄纸页，竟在羊皮地图的朱砂标记处晕开淡淡松香。
\"东南三百里，白露为霜。\"她轻叩桌案上那枚苦杏王核，望着窗外未化尽的残雪轻笑，\"倒是个腌梅子的好节气。\"
第二日天未亮，萧家客栈后厨便飘出梅子酒香。
苏云澜将十二坛新腌的雪梅封进地窖时，萧二十二少爷正举着沾满晨露的竹筒冲进院门：\"四嫂！
陈记茶行的商队昨夜在城郊卸了二十车茶砖！\"
晨光掠过少女腰间晃动的冰裂纹茶荷，在青石板上映出细密的龟甲纹。
苏云澜指尖轻抚过茶荷上嵌着的昆仑玉坠，忽地嗅到丝缕异香——分明是陈年普洱混着西域乳香的味道。
\"二十二弟可知，茶砖堆里若混进产自天竺的蛇皮囊......\"她将竹筒里残茶倾在石桌上，墨绿茶汤竟在青苔间蚀出北斗七星的纹路，\"最宜用来熏制毒镖。\"
少年倒吸冷气的声音被马蹄声撞碎在晨雾里。
萧煜寒策马转过后巷，玄色披风扫落墙头几片残雪，露出腰间新换的玄铁剑鞘——昨夜还空着的凹槽里，此刻嵌着枚与苏云澜茶荷上一模一样的昆仑玉。
\"喀什葛尔的雪水要酉时三刻才到。\"他翻身下马时，剑穗流苏恰好拂过苏云澜发间的银茶簪，\"城西茶市卯时便开了秤。\"
苏云澜望着青石板缝隙里渐渐消散的茶汤纹路，忽将茶荷抛向半空。
晨风卷着冰裂纹瓷片叮当作响，在萧二十二少爷的惊呼声中，稳稳落进萧煜寒张开的掌心。
\"劳烦郎君替我温着这盏。\"她系紧狐裘踏出院门时，发梢掠过男人衣襟内若隐若现的狼首刺青，\"待我取回今年头茬的云雾芽尖。\"
茶市喧嚣声撞入耳膜时，苏云澜正抚过第三家茶铺的粗陶罐。
指尖沾着的茶末在日头下泛着诡异的青灰色——分明是被硫磺熏过的陈茶。
\"苏掌柜见谅。\"蓄着八字须的茶商将算盘拨得噼啪响，\"上等货都被陈老爷包圆了，说是要给波斯贵人制什么...哎哟！\"他突然捂住被热茶烫红的手背，惊恐地望着案上突然迸裂的紫砂壶。
苏云澜慢条斯理地捻起片沾在袖口的茶树嫩芽，碧色叶脉间竟蜿蜒着金丝纹路：\"掌柜的可知，用南诏断肠草汁液染过的茶叶......\"她指尖轻弹，那片金纹茶叶飘然落进沸腾的茶釜，\"煮出的茶汤能照出人心魍魉。\"
茶商惨白的脸色中，她转身走向巷尾挂着八卦镜的茶楼。
二楼临窗处，陈茶商正将鎏金茶匙伸向波斯商人捧着的玉匣，忽然看见街心闪过冰裂纹瓷片折射的七彩光斑。
\"拦住她！\"他手中茶匙撞在玉匣上发出脆响，\"城北钱老汉的茶园......\"
疾风卷着苏云澜的狐裘掠过茶楼飞檐，檐角铜铃叮咚声里，她已立在城北挂着蓑衣的茅屋前。
二十株叶片卷曲如龙须的老茶树在寒风里沙沙作响，树根处撒着层泛蓝光的骨粉。
\"此茶只赠有缘人。\"钱茶农蹲在火塘前捻着稀疏的山羊须，浑浊眼珠倒映着苏云澜腰间晃动的冰裂纹茶荷，\"姑娘若要取，需用苗疆五毒潭底的玄铁来换。\"
苏云澜轻笑一声，解下茶荷倾出三片霜纹茶叶。
叶片落在火塘灰烬里，竟燃起靛蓝色火焰，将挂在梁上的十二个竹茶篓映得通透——最深处那个篓底，赫然沉着片边缘泛金的墨绿茶叶。
\"晚辈愿以唐代鎏金鸿雁纹银茶碾为礼。\"她掌中突然多出件裹着蛛丝的物件，剥开尘封后露出栩栩如生的鸿雁衔枝纹，\"听闻钱老沏茶时，最喜听鸿雁破云之声。\"
老头山羊须剧烈颤抖起来，火钳哐当掉进火塘。
当茶碾在靛蓝火焰中发出清越雁鸣时，苏云澜已抱着竹篓走出篱笆院。
篓底那片墨绿茶叶贴着她心口跳动，与灵泉空间里翻动的药典产生微妙共鸣。
暮色漫过城墙时，客栈后院的老梅树突然开了三朵白梅。
萧煜寒倚在二楼雕花栏杆前，望着天边渐亮的星辰，指尖摩挲着剑鞘上温热的昆仑玉——东南方向三百里处，隐约传来驼铃与鹰唳交织的声响。
暮色在青瓦檐角洇开最后一缕胭脂红时，苏云澜腰间的冰裂纹茶荷突然泛起暖意。
她驻足在客栈后巷的垂花门下，抬眸正撞进萧煜寒眼底的星河。
玄铁剑鞘上的昆仑玉与她发间银簪同时泛起微光，如同两滴露珠在晨雾中相认。
萧煜寒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青石板缝隙里钻出的嫩草忽然凝了层薄霜——那是他少年时在漠北征战中染上的寒意，此刻却被茶香熨得温软。
\"二十二弟在梅树下埋了三坛雪水。\"他抬手拂去苏云澜鬓角的茶屑，指腹擦过耳垂时，狼首刺青在衣领下若隐若现，\"说是要学你酿梅子酒的法子。\"
苏云澜怀中的竹篓突然轻颤，那片墨绿茶叶贴着心口发出细碎的嗡鸣。
灵泉空间里的药典哗啦啦翻到绘着茶树图腾的那页，霜纹纸面上渗出点点金芒。
\"郎君可知...\"她将竹篓举到萧煜寒面前，篓底金纹茶叶突然映亮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颌，\"这茶叶要在月圆夜用玄武岩研磨，佐以...\"
温热掌心突然包裹住她冰凉指尖，萧煜寒玄色袖口掠过竹篓边缘，惊起茶叶表面浮动的金粉。
那些光点在空中凝成半幅星图，恰与昨夜羊皮地图的朱砂标记重合。
\"喀什葛尔的驼队带着三十六块茶饼。\"他指尖划过星图残影，在苏云澜掌心写了个篆体的\"巽\"字，\"茶饼缝隙里嵌着的，是楼兰古墓才有的孔雀石。\"
夜风卷着老梅树的清香掠过回廊，第三朵白梅落在苏云澜肩头时，她忽然听见灵泉深处传来清越的滴水声。
那片金纹茶叶在竹篓里无风自动，边缘渐渐晕开血色脉络。
萧煜寒解下大氅裹住她单薄肩头，剑穗流苏扫过她腕间翡翠镯，竟激得镯心那汪春水泛起涟漪。
苏云澜望着大氅内衬暗绣的北斗七星纹，忽然忆起晨间茶汤蚀出的星象。
\"还差七两。\"她将竹篓举到月光下，看着金纹茶叶在篓底投射出扭曲的蛇影，\"这些只够沏三盏...\"
未尽的话语被突然响起的更鼓声撞碎在夜色里。
萧煜寒掌心的温度透过大氅渗进她后颈，男人身上若有若无的沉水香混着茶香，将两人呼吸缠成梅树枝头颤巍巍的雪。
东南方向突然传来鹰隼破空之声。
苏云澜发间银簪应声而鸣，茶荷上的冰裂纹竟在月光下蔓延出新的纹路。
她伸手去探簪头的昆仑玉，却触到萧煜寒来不及收回的手指。
三百里外的山峦在夜色中起伏如兽脊，茶荷突然迸发的青光里，苏云澜看见灵泉药典浮现出新的箴言——\"白露凝刃处，金蛇缠梅时\"。
第二日卯时，当苏云澜将金纹茶叶铺满青玉茶则时，晨曦正巧穿透冰裂纹茶荷，在宣纸上映出蜿蜒的光痕。
茶叶边缘的血色脉络在光晕中缓缓游动，竟拼凑出半幅残缺的舆图。
萧二十二少爷撞开房门的瞬间，苏云澜迅速用袖口掩住茶则。
少年怀中抱着的粗陶罐\"咚\"地砸在案几上，罐口飘出的茶香裹挟着潮湿的泥土气息。
\"四嫂快看！\"他抹着额头的汗珠掀开陶罐，\"昨夜暴雨冲垮城西茶山，我在碎石堆里捡到这个！\"
腐叶与青苔的腥气中，苏云澜指尖轻轻拨开表层霉变的茶叶。
罐底突然闪过一抹幽蓝，灵泉空间里的药典突然剧烈震颤，霜纹纸页上渗出点点猩红。
她捻起那片沾着蓝光的茶叶对光细看，叶脉间竟盘踞着细如发丝的金线。
晨风卷着昨夜残存的雨气扑进轩窗，茶叶突然在她指尖蜷曲成蛇信形状，与三百里外某处山泉的叮咚声产生奇异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