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河套
张山风脸色沉重，所有人都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被巡哨叫醒。
在两拨对面斥候被狼兵击毙之后，对面没有侦察到神机营的虚实，大军按捺不住了，开始逼近。
黑压压一片，尘土飞扬，看不清多少人。
虽然，对面实际上也仅仅不到三千人，但光这声势，就颇为惊人。
马蹄践踏之音，更是摄人心神。
这就是骑兵的优势，光是一群战马扬起的尘沙，就足以造势了！
张山风的麾下的神机营将士，吓得直哆嗦。
很多人想逃，但是又不敢逃。
前几排不成规模的坑洞还没挖好，是无人区。
真正挖好的，其实只有两道。
张山风站在最后面的战壕，亲自督战！
敢言退者，无需他的命令，后方的牟忘，以及亲兵会直接将其击毙。
所以，此时神机营看上去，还是很齐整的。
至少，外表上看不出问题，实际上双腿都在打哆嗦。
怕鞑靼人，更怕张千户。
因为，后面有火铳瞄着呢！
......
对方也在打量着神机营，先锋已经在缓缓靠近了。
眼见有敌人踏入四百步，张山风不准备在等。
“射击！”
他要先声夺人，打出士气！
否则，真的杀红了眼，亲兵顾不上这帮神机营的老兵，呆会儿不知道会跑多少人。
“砰！砰！砰！”
一轮射击之后，前排倒下十几个骑兵。
这是有效杀伤的边缘，所以只是声势吓人。
但是，这也让鞑靼将领兴奋了。
这么早就开始射击，这表明对面心里很虚。
鞑靼将领并不知道新式火铳，但懂兵法，只有虚，才会双方距离这么远，就开始打草惊蛇。
这说明对面怕！
当敌人害怕的时候，要做的，就是冲！
所以，一声令下，两千多骑兵速度提起来了，向神机营袭杀而来。
张山风脸色阴沉，他知道过早射击，暴露了己方虚弱。
然而，不能不打！
他只能指挥继续射击。
“砰！砰！砰！”
仅仅几息，又是一轮齐射，这一次对面人员密度很高，倒下的骑兵更多了，至少三十人倒下！
战场上，新式火铳，射程超远，后膛填装，射速极快，比之弓箭手都不慢！
而且，线膛枪的精准度极高，已经可以瞄准射击了。
所以，才两百狼兵和三百多家丁，组成的亲兵，顿时打得对面人仰马翻。
“神机营举盾，掩护亲兵！”
经过几轮射击，对方已经有人突进到了两百步之内。
可以预见，再近一点，弓箭手就要开始对着张山风的阵地，射出箭矢。
如果真的被箭矢砸中，也会受伤。
神机营眼见一群亲兵几百人，都能打得对面近不了身，也纷纷举起木盾，掩护周围。
甚至，有些人拿起手中老式火铳，展开反击。
不过老式火铳虽然射程媲美弓箭，但是精准度十分感人。
在没有组成阵型的前提下，显然想打中人，就跟买彩票一样。
但是，很多神机营的人，乐此不疲的尝试。
哪个男儿不想沙场立功？
哪个男儿不想封妻荫子？
哪个男儿不想封侯拜相？
只是以前他们手中的武器不行，将领不行，所以没有胜算！
以前对上骑兵，人数一旦劣势，没有城墙，无法结阵，打起来第一反应就是跑！
此时，很多人被张山风的亲卫，被这些狼兵和家丁的杀敌气势所鼓舞，纷纷举起手中的老式火铳。
纵然二三十息才能发射一次，也乐此不疲。
短短的一盏茶时间，鞑靼的第一波攻势之后，再也没有动静。
他们丢下了三四百具尸体，甚至都没能靠近战壕五十步。
鞑靼将领不得不选择后撤，他也虚了。
战损过于离谱，对面火力太强了！
他甚至都怀疑对面是不是在扮猪吃老虎，那群没着甲，穿民夫衣服的人，实际上是精锐士卒假扮的！
……
对面不敢打了，休息时间。
牟忘靠了过来，神情凝重的猜测：“他们要么是在犹豫，要么是在等援兵！”
张山风点了点头，同意了牟忘的说法：“只是两千人的小队，他们再等援兵，刚刚只是试探！
对方觉得无法拿下我们，或者觉得伤亡会很大，所以停下了进攻。
将箱子里面的大家伙，全搬出来！
下一波，对面援兵就到了，想坚守不会容易，没有它们，大概率守不住！”
“你们说的大家伙是什么？”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让张山风差点崩溃了！
“你……你……
我……我……”
张山风直接炸了，顿时跳了起来，抬起手，就想给云衣一耳光。
但是，没下得去手。
主要是......打不过！
所以，他只能改掌成指，指向穿着亲兵衣服的云衣：“你……你怎么在这里！”
出发前，他没有跟云衣告别。
精心编造了一个谎话，说是去陪小国公打猎，要外出几天，还专门给她整了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就希望她被分散注意力，别又偷偷的跟着了。
就是为了防止云衣像琼州那样，跑到危险的前线！
这一次可没有云天安排，也不是小打小闹，是正儿八经的上战场！
他再怎么也没想到，云衣察觉他走了，溜了出来！
云衣看到张山风的表情，居然没有一点开心的意思。
于是，冷哼：“看到我，你怎么这副表情，不应该感动或者惊喜吗？”
张山风压着牙，眯着眼睛，从牙齿缝里面蹦出声音：“惊喜？
不，这是惊吓！
我的好夫人，您老人家不好好待在家，跑到这儿来干嘛？”
提到这事儿，云衣怒视张山风，有种被卖了的感觉：“你还真是狠心啊！
都出征了，都不给老娘道个别！”
张山风没有在意云衣的怒火，而是解释道：“我也是突然收到军令，来不及的嘛！
而且，这是打仗，不是闹着玩儿，对面是杀人不眨眼的鞑靼人，战斗力很强的，不是黎乱那种小打小闹，对方是一等一的精锐正规军！”
云衣依旧愤怒不平：“哼！
就算这样，你也不该甩开我！
还好我也想看看你们能打猎到什么，不然......！”
张府太小，京城太大，度过了最开始的新奇和震撼，对云衣来说，其实京城很无聊的，对活泼的她来说，真的不是人过的日子。
云衣似乎发现四周情况不太对，看向张山风的表情很怪异，弱弱的笑了起来：“嘿嘿嘿！”
声音越到后面越小声，似乎此时她也终于明白过来了。
这里是战场，也是军营！
军营是不能带女眷的，轻的要打板子，重的可能斩首！
只有一些位高权重的将领可以带，而且不会带正妻。
显然，张山风算不上位高权重，这事儿要是有人举报一下，又吃不了兜着走！
张山风已经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
直接喝斥道：“趁着现在对方还没合围，你马上回去京城。
我派五十狼兵保护你走！”
云衣又是眼泪婆娑，楚楚可怜的盯着张山风：“我不走！
我大老远跟来，你就这样对我？”
这一招，百试百灵，有求必应！
然而！
今天，她失望了。
生死攸关，张山风没有任何犹豫，而是吩咐：“牟忘！送夫人离开！”
云衣恶狠狠的盯着张山风：“你送走我，我还会回来！
别浪费力气，好好准备接下来的大战，才是你应该做的！”
牟忘愣在原地，不敢动了。
他知道，云衣说的是对的：当务之急，是要应对鞑靼人！
实在不宜再分兵，劳师动众的做无意义的事情。
张山风又气又感动，最终妥协了：“你……！”
如果可以，他要将其摁在地上摩擦！
这是打仗，不是玩游戏！
不过，没招了。
神机营的战力可以忽略，五十狼兵，可是是非常可观的战斗力了。
如果真去护送云衣，云衣走掉了，倒还好。
但是，云衣走了又回来！
五十名主力累了半天，结果白跑一趟，那么就很不值得了。
“嘿嘿！”
云衣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她在与张山风的对决中，她总会找到他的弱点。
张山风满脸黑线，露出狰狞的面孔，低声对着云衣吼道：“跟在我后面，不许离我超过五步！”
这是他能容忍的极限了。
媳妇必须安全，否则他内心不安。
云衣连忙点头，贼头贼脑的四处查看，然后开始问：“你们说的大家伙是什么？貌似很厉害的样子！”
张山风明显不太想说话，而是闭目养神。
至于是真睡了，还是假睡？
没有人知道。
毕竟累了一晚上，只睡了两个时辰，他确实够累的了。
云衣只得看向牟忘，一副询问的眼神。
牟忘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搪塞：“张千户下了令，任何人不得透露任何消息！”
云衣讥笑道：“这个任何人，包括我？
我是他夫人，连我也不能知道吗？”
牟忘脸色古怪的回答：“张千户说……说，尤其是云姑娘，更加不能说！”
云衣大怒：“……”
一脚踢在了正在休息的张山风身上，云衣脸带愠怒，悠悠道：“别装了，你根本就没睡！
什么叫——尤其是老娘不能知道！
你今天不给老娘解释清楚，老娘毒得你上吐下泻！
看看一会儿打起来，你上哪儿找茅厕！”
然而，张山风没有理会她。
因为！
远方，有锦衣卫回来了！
事情，可能没想象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