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四年，年底
快过年了，张山风却一身刺鼻的气味。
他刚刚去了一趟王恭厂，去见了见那里的道士。
在那里，有那么一帮科技先锋，倒腾了三年，确确实实有了一点进展，让他迫不及待的前去参观。
一群道士，非常热衷各种炼制，各种混合，各种尝试。
他们历经三年，有过爆炸死亡，有过重金属中毒，有过毒性气体暴毙……
他们付出了很多，也牺牲了很多，更加精瘦了很多……
算了，不吹了。
主要是他们研究的方式，以及没有防护措施，自己把自己玩死了。
甚至，到这一刻，他们依旧以为自己，还在给陛下研究长生不老药！
只有周围的太监知道，他们在研究火药，以及今天的主角。
化肥！
说是化肥，其实有点过分。
不过是不知道什么植物，什么动物尸体，甚至是粪便……
反正很杂很乱的混合，经过一系列的复杂工序，搞出来的颗粒状，带有刺鼻气味，易溶于水的晶体。
相对于后世，各种各样，高效率，高产量的磷肥，氮肥，尿素……
这玩意，不入流，简直还是个孩子！
不过！
就算如此，对于贫瘠的土地来说，如此粗糙的肥料，也是富国利器！
虽然，它没有后世三五成，甚至成倍的，提升粮食产量的能力。
但是，一亩地能增产一两成，已经非常非常牛屁了！
在这个时代，它就是化肥！
啥也不说了！
张山风根本没有犹豫，将炼制工艺直接抄了下来，然后下令封口。
他将参与研究的几十号道士，都弄到城外，重新划了一大片的新地方。
这个地方，它以后叫——大明化肥厂！
几十个道士，除了不能离开偌大的化肥厂，比在王恭厂舒服多了。
他们可以改户籍，可以成亲，可以领工资，可以分红利，可以享受一切合理的特权！
只要你别离开化肥厂，别跟外界接触。
张山风给他们圈了很大的地，建了三层的豪宅，装修华丽。
同时，给他们请了仆役，从皇宫弄来了宫女，从御膳房请了御厨……
总之，你们搁那待着，随便你们怎么享受，只要好好炼制化肥！
……
很快，消息被传播开来。
以武当为首，号召天下道门，到处宣扬：
张真人神游之际，从天外带来一种神奇之物，可令每亩土地，增产三五成，甚至成倍增长！
陛下已经建立了大明化肥厂，准备大量出产此物，让天下百姓都能丰收！
一时之间，人们半信半疑。
是不是真的？
百姓虽然愚昧，但是涉及到命根子，关系到土地和粮食，他们就不会像傻子一样，你说啥，他信啥了。
他们这一次变得谨慎，变得疑惑，变得观望。
同时，他们更加期带！
如果……真的能增产，别说成倍，也别说三五成，哪怕是一两成，对每个百姓，都是上天的恩赐！
要知道，官府收税，也不过是三十税一！
一两成，远远超过官府的税收！
……
京城，张府
“此物真的能让粮食增产？”
林唐儿非常好奇的，捏着一小撮刺鼻的晶体，忍着刺鼻的气味，以及苦涩感，放了一点到嘴里，品尝一哈。
“在武当的时候，我已经命人试过，成倍增产有些夸张宣传。
但是一成绝没有问题，塞外贫瘠的土地，三五成也是可以的！”
张山风说完，捂着嘴角，抬头看天，一言不发，强忍着不笑。
云衣跟小张玩的不亦乐乎，但是她的视线，实际上一直在品尝化肥的林唐儿身上，也不知道她笑的，是有点呆萌的小张，还是尝试粪便发酵物的林唐儿。
牟双非常好心的，端了一杯水过来：“你且先漱漱口，切勿吞服。
此物，根据相公所着的课本记载，可能有毒！
而且……”
牟双欲言又止，终究没有说。
张山风看到林唐儿漱口之后，还想再尝试一下，终于笑出声了。
云衣这才抱着小张，走了过来，满脸笑意的解释道：“相公跟我们说过，此物掺杂了粪便，动物尸体，玉米秸秆……”
林唐又尝了一口，兰花指还未放下，悬在空中，嘴里还带着一股苦涩的味道：“等会儿……你说这里面……粪便？”
“呕！”
“哈！哈！哈！哈！”
后院一顿呕吐之声，以及更大的欢笑声。
云衣和牟双，是张山风的枕边人，化肥的实验，自然没有瞒着她们。
但是！
林唐儿本就身份特殊，还是李东阳派来离间的，张山风自然不会让她知道太多事情。
所以，化肥实验方面，林唐儿一无所知，才会有这精彩的一幕。
……
张府，晚饭
林唐儿吐了一下午，脸色有些苍白。
她虽然不是官宦之家，但是也是大家闺秀，书香门第。
对她来说，别说粪便，从小就没怎么吃过苦，自然受不了这等恶俗的玩笑。
不过！
她显然低估了，张山风的恶俗。
饭吃着一半，林唐儿夹着羊肉的筷子还悬在半空。
张山风又来了一句：“羊肉你要多吃点，京城养牲畜的不多，大部分是马和羊。
你今天品尝的化肥，所掺杂的粪便，除了人粪，最可能来自羊粪。
说不定，就是就是这头羊的粪便，你多吃点报仇！”
“呕！”
林唐儿只感觉肚子，有股沸腾的感觉，喉咙不受控制。
她一口气，将刚刚吃的，全吐了。
张山风似乎觉得意犹未尽，感慨道“哎，浪费粮食，可耻啊！
这些米饭，可都是施加过化肥的，也是……”
“别说了！
呕！”
林唐儿大声怒吼，捂住耳朵，掩面而逃。
……
三人看着林唐儿走远，张山风脸上调戏之色减缓，恢复淡然。
牟双这才出声：“相公，可看出什么？”
张山风摇了摇头：“看不出什么，才是最大的问题！”
林唐儿，一个锦衣卫都查不出问题的少女！
但是！
张山风却非常警惕！
她明明是书香门第，又是李东阳派来的离间之人。
理论上，她应该很看不上张山风，彼此不对付才是。
但是！
事实刚刚相反！
她处处好奇，什么都不抵触，完全不像儒家老学究，教出来的少女！
自行车，她拆了又卸，卸了又拆。
烟花，她仔细对比，反复的亲自配比，琢磨火药配方。
算学，她学的比谁都认真，甚至现在的张山风，在课本范围内，来一场考试，都未必是她的对手！
地理，她更是出类拔萃，大明多少江河，多少官道，各处的风土人情，她比课本还熟悉，张山风都不一定是她的对手！
这几年，张山风教出来了，一个优秀的女徒弟！
大明有这样的人才，他应该高兴。
但是，这个时代的女性，这么好学，而且天赋这么高，似乎她远远不止读过儒家的四书五经！
她有其他学说的，比如，农家，墨家的底蕴！
她的身份，并不单纯！
这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
更重要的是，她无时无刻，不再旁敲侧击的询问火铳原理，对快炮更加感兴趣！
这些都不该是一个儒家女子，所应该具备的！
此女太妖孽了！
也太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