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森林里的星芒还未完全沉淀，卜凡刚扶着紫菱站稳，脚下的晶体突然发出蜂鸣。
“凡哥！”紫菱攥住他衣袖的手猛地收紧，发梢的晶粉簌簌飘落。
她仰起脸时，瞳孔里映出的不再是流转的银河，而是翻涌的星光——整片空间都在震动，那些漂浮的蓝色晶体像被无形的手搅动，在众人头顶聚成漩涡，漩涡中心凝出一道庞大的轮廓。
是兽。
麟甲如碎钻堆砌，双目似两轮暗月，它从星光里踏出来时，连赖雪冰晶盾上的霜花都在簌簌剥落。
赖瑶的短刃“唰”地横在胸前，发间星芒凝成的碎钻被震得纷纷坠落：“什么玩意儿？新冒出来的老东西？”
卜凡没接话。
他能清晰听见自己心跳撞着肋骨的声音——那巨兽每踏前一步，他腕上的血花星纹便灼痛一分，无常珠在掌心发烫，像是在提醒什么。
“小心！”赖雪突然拽住紫菱后领往后一拉。
赖瑶的短刃已抢先劈出，银白刀光裹着灵气斩向巨兽头颅，却像砍进了水里——刀芒穿透星光构成的躯体，在后方的晶体上劈出道深痕。
巨兽的暗月双目转向赖瑶，喉间滚出闷雷般的低鸣。
紫菱的指尖在发抖，却还是挡在卜凡身侧，声音发颤却硬撑着：“凡哥，我、我用藤蔓缠住它！”话未说完，她袖中刚探出的青藤便被星芒绞成齑粉。
“别乱来。”赖雪的冰晶盾在众人身周张开，她指尖抵着盾面，灵力如游丝般渗入其中，“这灵体……没有实体。”她睫毛微颤，“是星辰之力孕育的守护者。”
“怎么说？”卜凡抹了把额角的冷汗。
他能感觉到体内翻涌的灵力突然有了方向，像是被巨兽的气息牵引着往丹田汇聚。
“我曾在门派古籍见过记载。”赖雪的声音冷静得像冰棱，“星辰节点汇聚天地星力，久则生灵。要获得节点使用权，必须通过它的考验。”她抬头看向巨兽，冰晶盾上倒映出巨兽的影子，“方才瑶瑶的攻击穿透躯体，是因为它只回应与星辰之力共鸣的存在——而我们，显然触碰到了它的领域。”
巨兽的低鸣突然拔高，震得众人耳鼓发疼。
卜凡手腕上的星纹突然顺着手臂往上窜，在他颈侧凝成半朵血花。
他鬼使神差地松开攥紧的铁剑，掌心的无常珠浮起，暗红星纹与巨兽身上的星光交缠——那是种奇妙的共鸣，像久别重逢的故友在打招呼。
“试试沟通。”他突然开口。
赖瑶刚要反驳，却见卜凡闭了闭眼，将体内刚刚稳住的星辰之力顺着无常珠缓缓推出。
那力量没有攻击性，像春风拂过湖面，带着股说不出的温和。
巨兽的暗月双目骤然收缩。
它庞大的躯体突然静止，喉间的低鸣转为清越的长吟。
众人眼前的星光开始重组，巨兽的轮廓渐渐消散，化作一座由光粒铺就的长桥，桥的尽头是水晶森林最深处，那里的光芒比之前更盛，像藏着颗未诞生的星。
“星辰之力，需以信念为契。”
空灵的声音在众人识海响起时，光桥已经延伸到他们脚边。
紫菱下意识去拉卜凡的手，却被赖雪轻轻按住：“这桥……只能各自走。”她望着桥尽头的光，“幻境试炼。”
卜凡点头。
他能感觉到桥上传来的牵引，像在召唤灵魂最深处的东西。
四人对视一眼，依次踏上光桥。
紫菱的幻境来得最快。
她刚迈出第二步，眼前的光便碎成星尘，再聚时已不在水晶森林——是空荡荡的星界，她最熟悉的那些身影：凡哥、赖雪、赖瑶……全都不见了。
风卷着星尘掠过她耳畔，有声音在笑：“他们早厌倦了你的笨拙，早离开了。”她踉跄着蹲下，指尖抠进星尘里，突然想起凡哥被陈老鬼打伤时，她死死抱住他的样子；想起赖瑶骂她“小哭包”却偷偷塞给她疗伤丹；想起赖雪给她梳头发时说“紫菱的藤蔓，比任何法宝都珍贵”。
她猛地抬头，泪在眼眶里打转，却笑得比星子还亮：“才不是！他们说过要一起走到最后！”
星尘突然翻涌，光桥的虚影重新在她脚下浮现。
赖雪的幻境里，她回到了十二岁那年。
冰棱刺破同门师兄的胸膛，鲜血溅在她冰晶盾上，开出妖异的花。
“是我太慢了。”她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如果我早一步——”“没有如果。”另一个声音响起，是她的师父，“你当时才练气三层，能护住三分之一的同门，已经是奇迹。”幻境里的血突然凝成冰晶，折射出无数个她：有因为失败躲在冰窟里哭的，有咬着牙重新练剑的，有现在站在这里的。
她伸手触碰最亮的那个自己，唇角扬起：“我已经不是当年的赖雪了。”
光桥在她脚下泛起蓝光。
赖瑶的幻境里，她站在悬崖边。
悬崖下是被黑芒笼罩的小镇，那是她从小到大的家；悬崖上，陈老鬼的黑芒正缠住她的短刃。
“放下剑，我放了他们。”陈老鬼的声音阴恻恻的，“或者，用他们的命换你的‘正义’。”她的短刃在颤抖，指尖沁出血珠——这是她第一次握剑时，师父说“剑是守护的利器”；是凡哥被围攻时，她说“我砍到他断气”；是赖雪说“瑶瑶的刀，比任何誓言都可靠”。
她突然笑了，短刃在掌心转了个花：“老东西，你搞错了——我的剑，就是为了守护他们才存在的。”黑芒瞬间被刀光斩碎，小镇的灯火重新亮起。
光桥在她脚下跃动。
卜凡的幻境最安静。
他站在熟悉的巷子里，对面是镜中的自己：t恤沾着油渍，手里攥着刚买的烤串，眼睛里没有星芒，没有坚定，只有混不吝的笑：“值得吗？”镜中人说，“从逗比小子变成现在这样，被追杀、被重伤，连命都差点搭进去。”他摸了摸腕上的血花星纹，又想起赖瑶挡在他身前的短刃，赖雪撞开黑芒的冰晶盾，紫菱哭着抱住他的温度。
他歪头笑了，铁剑嗡鸣着出鞘：“当然值得——因为现在的我，能护住更多值得护的人。”
镜中的影子碎成星芒，光桥在他脚下铺成银河。
当四人重新站在水晶森林里时，天已经变了。
卜凡能清晰感觉到，体内翻涌的星辰之力不再像脱缰的野马，而是顺着他的经脉，乖乖汇入丹田。
他望向赖雪，对方眼底的冰雾散了些；看赖瑶，短刃上的星芒更盛；看紫菱，发间的晶粉泛着淡紫的光，像她此刻发亮的眼睛。
“星辰之力已动，真正的敌人即将到来。”
巨兽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它的身影比之前淡了许多，像是完成使命后即将消散。
卜凡刚要开口，巨兽已化作漫天星芒，其中一缕轻轻落在他掌心的无常珠上，星纹瞬间蔓延至整颗珠子，在他手背上织出半幅星图。
“凡哥，你手！”紫菱惊呼。
卜凡低头，却见星图正缓缓流动，像在预示什么。
赖雪突然握住他另一只手。
她的手还是凉的，却带着股坚定的温度：“我们得尽快稳固你的星辰之力。”
赖瑶的短刃在指尖转了个圈，刀背轻轻磕了下他肩膀：“老规矩，我断后。”
紫菱咬着唇，从袖中摸出颗青色种子——是她最珍贵的星藤种：“我、我用藤蔓护住你！”
卜凡望着三张熟悉的脸，突然笑了。
他腕上的血花星纹随着心跳发亮，远处的水晶森林里，有更璀璨的光在隐隐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