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到这种好为人师的，急赤白脸的解释是浪费口水。
秦昇就算是自证，也只会配合公安同志调查。
“公安同志，你看他还翻白眼，他态度有问题！不光要抓他！还要批评教育他！”
卖豆腐的急吼吼的叫着。
刮鞋底泥的公安同志，朝着另一个同志摇了摇头。
后者默契地放下车把走了过来，打量着秦昇，漫不经心的提问。
“小同志，我媳妇一直说想吃蘑菇树菌，可羊肚菌太贵了，你除了卖野生羊肚菌，还卖别的山货吗？”
“有，像松茸、竹荪还有香菇，在这个季节也能找到一些，还有枞树菌，下了雨林子里一片片的，炖鸡汤喝特别香，但它只长二十来天，估计采摘不了多少。”
碰到别人遇到这种问题，一定含糊回答，说只卖一样。
免得以后情势有变化，被定上其他的罪名。
但秦昇手握未来走向的剧本，哪怕吃不了所有的红利，至少不会踩坑。
就像是他绝不可能在49年入国军，21年上车一样。
历史的车轮，可能会因为个人的改变，发生速度的变化。
但每个循环的进程是不会改变的。
秦昇对山货的品种，和采摘的时节如数家珍。
两个公安同志对视一眼，脸色缓和了许多。
调查和被接受调查的，都明白投机倒把不存在。
可卖豆腐的，听到秦昇的话，却高兴得合不拢嘴。
“两位同志，你们听听，这小子卖的好东西这么多，一定没少赚，他这个情况，不会要三年起步吧？”
不像他，只敢卖自家点的豆腐。
挑了五十块来卖，在市区转悠了一天，才卖出去五块。
眼看着秦昇眨眼功夫赚了60块钱，比他在矿上挖矿卖苦力赚得还多。
这不是资本家，什么是资本家！
年轻人犯错，就得及时更改！
拿着鞋的公安同志，把布鞋往卖豆腐的面前一递。
“同志，你看这上头的泥沙和腐叶，和背篓里掉的是不是一样的？”
卖豆腐的一脸莫名其妙，屏住呼吸仔细对比了一下。
在两位公安面前也不敢撒谎，更何况他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于是诚实地点点头。
“一样的。”
然后呢？
卖豆腐的满脸茫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投机倒把罪，是以买空卖空、囤积奇货、套购转卖等手段获取利润，这位小同志穿着自己的鞋子，上山采摘的野生羊肚菌，有相同的泥沙可以作证，靠劳力赚钱利润，所以你举报的罪名不成立。”
“可他刚才卖了那么多钱，他还要卖别的……”
“那就等哪天定罪标准改了，你再举报，我们再调查。”
对于热心群众的举报失误，两位同志给予卖豆腐的青年，又深度讲解了罪名的定义。
秦昇看着卖豆腐的两眼失神，像遭受了巨大打击似的，左耳出右耳进，好像看到了无数钞票被人主动抛弃了。
但凡卖豆腐的不总盯着别人，而是专注于自家生意的经营，仔细听听公安同志的讲解。
胆子大一些，明天把卖豆腐加工一下。
改成卖本地特产臭豆腐，去步行街摆摊。
说不定再过个几十年，大墉市就能多一家老字号的湘南臭豆腐。
“公安的同志，我能走了吗？”
秦昇在两人停顿的空档，见缝插针地开口。
两人急忙把鞋和背篓还给他，顺便热心地提醒了他一声。
“下次碰到合适的山货，记得去北门那边的医院转转，那边人更多。”
医院里不论老弱妇幼，病了的生孩子的，都需要补充营养。
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卖货门路！
秦昇也分辨不出，两位同志是想验证他刚才的说法，还是单纯的热心肠。
道了一声“感谢”后，决定下次就带着山货，在派出所门前转一圈，混个脸熟。
这样一来，往后谁再眼红他卖山货赚钱。
能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铃铃铃！”
秦昇骑着二八大杠，离开了第一府城，沿着澧水河段往上游骑。
供销社在河对面的南庄坪，现在城区还没统一规划建设，道路狭窄拥挤。
有些做生意的人，更是肆意的用摊位占据了一大片主干道。
只留了一条能供人走路通行的羊肠小道。
各种叫卖和叫骂的声音交杂在一起，生活气息很满，快把人挤爆了。
“此时突然有些怀念城管了，还好，要不了多久就能因为游客增加整改了。”
将近四里路，秦昇硬是骑行了半个小时。
抵达时，门外排着两米长的队伍。
不少是下了班来采买家庭用品的。
他刚把二八大杠支好车撑，没等排到队伍末尾，一个头戴绿帽，穿着深蓝色中山装的年轻人，鬼鬼祟祟的往他身边凑。
这年头小偷小摸可的不少，秦昇刚捂紧胸口，就听对方压低声音问他。
“小兄弟，来买什么？”
哦，是卖票的。
供销社里的东西，有的要钱，有的要票。
不论是肥皂还是卫生巾，要票不说，还很紧俏。
“老板，有皂票和那个啥……卫生巾票不？”
秦昇还是第一次给姑娘买卫生巾，有些难以启齿。
对方也是愣了一下，背过人从怀里掏出一堆票。
好半天，他终于转过身来。
先是紧张的朝着四周张望了一通，这才拿出五张带着章印的小票。
“皂票我还有三张，都是华光牌的。”
“卫生巾只有两包，国产的，去年刚上的生产线，7角钱一包，你要吗？”
秦昇光听票贩子余票的数量，就知道错过这村没这店了。
“这五张票多少钱？”
“算你两块吧。”
这只是票价。
等拿着票去买肥皂和卫生巾的时候，还要另外付钱。
所以普通人没票就尽量不买。
有了票，买不起票面上的商品，只能低价转手出去，或是亲朋好友间互换需要的。
秦昇刚刚赚了一笔钱，自然舍得花钱买享受。
从怀里随机抽出几张零钱，拿出两块交给票贩子。
票贩子见他只剩下六块，没再打听他还有没有其他需要的，马上去向旁人打听需求了。
“这么长的队伍，排到我估计太阳都落山了。”
秦昇无奈地嘀咕着，眼角余光，瞄到一辆像老式桑塔纳模样的，屎黄色小汽车。
波罗乃兹。
它还有一些少儿不宜的外号，相当出名。
尽管开这种车，因为散热效果等原因，夏天需要打开后备厢使用，常年需要备着工具箱，随时准备熄火停车。
可在83年，汽车大多归公家使用，能拿它当私家车开的，那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秦昇看了一眼自己的二八大杠。
汽车暂时开不上，过段时间整辆摩托车试试。
车门打开，他收回视线，却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车内传来。
“龙哥，你带我来供销社干啥，我不缺吃喝穿的，我现在只想尽快把我妈捞出来，你不是说帮我想好了办法，让秦昇主动撤了告我妈的案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