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化城内的瘟病仍在蔓延,城墙上的士兵大多面色蜡黄,手中的长枪因虚弱而微微颤抖。
王英与段三娘站在城头,望着远处大乾军营地的炊烟,眼中满是血丝。
瘟病已夺走了近半士兵的性命,粮草也仅够支撑十日,若再想不出办法,清化城终将不攻自破。
“咱们还有最后一条路。”
段三娘突然开口,语气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大乾军虽能防住瘟疫,却离不开粮草补给。红河是他们运送粮草的必经之路,只要咱们能拦截他们的运粮船,断了他们的粮道,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王英眼中闪过一丝微光。
只是,此前大乾军依靠陆路补给时,南越军还能通过山地袭扰延缓运输,可如今徐宁调整了策略,补给线改走海路与红河,虽看似更易被拦截,却也意味着一旦成功,便能直击大乾军的要害。
“传令下去,从残存的士兵中挑选精锐,乘坐小船,潜伏在红河沿岸的芦苇荡中,待大乾运粮船经过时,突袭拦截!”
王英下令时,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
“咱们干一把老本行,抢粮,抢药!”
段三娘则亲自挑选船只,将仅存的数十艘渔船改造加固,在船首加装尖木,作为冲撞敌船的武器,又在船上配备强弩与火把,准备焚烧大乾的运粮船。
出征前,段三娘站在船头,对士兵们说道:“这是咱们最后的机会,若能截断粮道,清化就能守住,咱们的家人就能活命!”
红河下游的芦苇荡中,南越的小船静静潜伏着。
士兵们趴在船底,屏住呼吸,望着远处的江面。
按照情报,大乾的运粮船今日会经过此处。
阳光透过芦苇的缝隙洒在江面上,波光粼粼,却掩盖不住空气中的紧张。
“来了!”有人低喝一声。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远处的江面上,几艘体型庞大的船只正缓缓驶来,船帆上印着“大乾漕运”的字样,正是他们等待的运粮船。
“准备!”
段三娘一声令下,南越士兵纷纷起身,拿起强弩,点燃火把,小船如离弦之箭般冲出芦苇荡,朝着大乾运粮船冲去。
可他们刚驶出没多远,大乾运粮船上突然响起号角声。
紧接着,船舷两侧的挡板被拉开,露出数十张强弩与几门黝黑的火炮。
“放!”
随着大乾将领的号令,强弩齐发,箭矢如雨点般落在南越小船上,不少士兵中箭落水。
火炮同时轰鸣,铁弹带着呼啸声砸向江面,激起数丈高的水花,南越的小船在浪涛中剧烈摇晃,几乎要翻覆。
“冲上去!点燃他们的船!”
段三娘嘶吼着,亲自掌舵冲向一艘运粮船。
可大乾运粮船的体型远超南越小船,大乾战船体长六丈,船舷包裹铁皮,而南越的小船仅能容纳五六人,体型不足大乾战船的六分之一。
还未靠近,大乾战船上的士兵便用长杆推开南越小船,同时向下投掷火把。
南越士兵试图用强弩反击,却发现大乾战船的外围上钉了铁皮,火把扔上去根本无法点燃。
想要用尖木冲撞,却被大乾战船的铁皮轻易挡住,尖木断裂,小船反而被反弹得后退数丈。
短短半个时辰,南越的数十艘小船便被击沉大半,剩下的也只能狼狈逃窜。
段三娘坐在幸存的小船上,望着远去的大乾运粮船,心中满是绝望。
她终于明白,双方的实力差距早已不是勇气能弥补的,大乾的战船不仅坚固,还配备了南越军从未见过的火炮,而他们的小船,不过是以卵击石。
更让王英绝望的消息,随后传到了清化城。
大乾的补给根本不依赖红河这一条线。
徐宁早在出征前,便在广南西路钦州修建了大型海运码头,粮草、武器、药材从江南、岭南等地通过海运直达钦州,再转由战船经海路运往嘉林,最后通过红河转运至清化前线。
“从钦州到嘉林,海路仅需三日,且全程有海军护航,咱们根本无法拦截!”
探马跪在王英面前,语气带着恐惧,“大乾的海军战船有上百艘,每艘都配备火炮与强弩,还有专门的侦察船巡逻,咱们的小船刚靠近,就会被发现。”
王英登上清化城头,朝着东南方向望去,虽然看不到海面,却能想象出大乾战船在海上航行的景象。
他想起此前派往占城、真腊求援的使者,至今杳无音讯,想必也是被大乾所拦截。
“他们不仅断了咱们的外援,还断了咱们最后的希望。”
王英喃喃自语,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
大乾的海运补给线,堪称当时最先进的后勤体系,钦州码头配备了改良的起重机,能快速装卸粮草。
战船采用了水密隔舱技术,即便被击中,也不会迅速沉没。
海军士兵经过专门训练,熟悉海上作战技巧,而南越的海军,不过是临时拼凑的渔民,连基本的海战常识都没有。
在嘉林的临时码头,大乾士兵正有条不紊地卸载粮草。
一艘战船刚靠岸,起重机便将装满粮食的麻袋吊到岸上,再由马车运往清化前线。
负责后勤的官员笑着对徐宁说:“将军英明,走海路不仅快,还安全,南越军连咱们的码头都靠近不了,更别说拦截运粮船了。”
徐宁望着繁忙的码头,心中清楚,这场后勤战的胜利,早已注定了战事的结局。
王英夫妇试图通过袭扰补给线翻盘,却低估了大乾的海军实力与后勤布局。
他们以为的“软肋”,实则是大乾最坚固的“壁垒”。
清化城头的风,带着红河的湿气,吹在王英的脸上,却再也激不起任何波澜。
他望着远处海面上隐约可见的大乾战船,又低头看向城中,街道上空无一人,偶尔传来几声咳嗽,那是患者最后的挣扎。
段三娘站在他身旁,手中的长枪早已无力垂下,眼中满是疲惫与绝望。
“咱们输了。”
王英轻声说道,声音平静得可怕。
他想起最初退守清化时,还寄希望于气候与补给线,可如今,疫病无法击垮大乾军,补给线也无法截断,他们已无任何胜算。
段三娘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城中的方向,可如今,这一切都将不属于他们。
远处的大乾军营地,传来了集结的号角声,徐宁显然已准备好最后的进攻。
王英知道,清化城的陷落,只是时间问题。
他转身走下城头,对段三娘说:“咱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