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分离
此刻的墨远，形容枯槁，哪还有半分往日大长老的威严气度。
原本一丝不苟束着的发髻，此刻散乱如蓬草，灰白的头发黏腻地贴在满是皱纹的脸颊上。
眼窝深陷，眼球凸出，布满血丝，浑浊的瞳孔中，翻滚着不甘与疯狂。
跌跌撞撞地，一路奔逃至此。
原本的法袍已被丢弃，因为身量骤缩，只着里衣，此刻破烂不堪，沾染着泥土与血污。
他步履蹒跚，每走一步，都似用尽全身力气。
口中，更是念念有词，声音嘶哑，如同破风箱般，令人毛骨悚然。
“……不……不能死……我……我还要……长生……”
“嘿嘿嘿……长生？你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还妄想长生？”一个阴冷沙哑的声音，自墨远体内传出，带着浓浓的嘲讽与戏谑。
那声音，并非出自墨远之口，而是源于他体内的一团黑雾。
隐约间，幻化出一张扭曲的面孔，闪烁着邪异的光芒想要从墨远身体中挣脱出来。
洛采采翻手，将琉璃灯收回袖中，一撮毛和断尾，瑟瑟发抖的挤在狸奴脚边。
狸奴圆圆的瞳孔，缩成一条细线，一人一猫两鼠，缩在骨堆之后。
洛采采见到墨远这般模样，也不由得心头一惊。
她万万没想到，墨远竟会逃到这天坑底部来。
心中暗骂，掌生殿那群人不靠谱，可见到墨远这不人不鬼的模样，还真让人瘆得慌。
墨远踉跄前行，断断续续的说着什么，然后猛地扑倒在地，贪婪地吸食着从地底缝隙中溢出的丝丝缕缕魔气。
这些魔气，对于寻常修士而言，避之唯恐不及。
但对于此刻的墨远来说，却如同久旱逢甘霖，能稍稍缓解噬心魔对他身躯与灵魂的侵蚀。
噬心魔，本就源自魔界，对于凡人而言，是致命的。
它以人心为食，不断侵蚀宿主的灵魂，但也有例外。
那就是，宿主修炼魔功，用噬心魔做魔种，等修为增长，能反过来吞噬噬心魔用来壮大己身。
可这般能成功的都是凤毛麟角。
大多修士对于噬心魔畏之如虎，却也有些不信邪的，认为可以凭借自己的意志抵挡。
在洛采采看来，放到现在，这种人都是去戒毒所的命。如同墨远，典型的失败案例。
此刻，他仰面朝天，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巴掌大的天空，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嘶吼：“苍天……不公！我墨远……一心……为了宗门…………不该……落得如此下场？！”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又颓然倒地，四肢抽搐，状若癫狂。
“这天下……亿万生灵本就该互相吞噬……不是你吃我就是我吃你……”墨远喘息着，声音嘶哑，断断续续。
“我……没错……错的是你们……妄图妖族人族和平共处……可笑……当真可笑至极……”
“桀桀……”噬心魔发出刺耳的嘲笑声。
“墨远啊墨远，你大限将至，还如此执迷不悟？你抓我来，不就是为了那延寿秘法吗？可惜啊，你这凡人之躯，根本无法承受魔族功法。这才处心积虑，想要换得修罗血脉……”
“修罗血脉……”墨远眼中闪过一丝狂热，“……当初……何等强盛……若非……搬迁出魔渊……怎会……衰败至此……”
“住口！”噬心魔怒喝，“你懂什么？修罗血脉，本就是……”
“本就是什么？”墨远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状若厉鬼，“你倒是说啊！”
洛采采躲在暗处，屏息凝神，将二人的对话听得真真切切。
她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没想到，这修罗血脉竟然还与魔族有关？
“哼，你这老东西，死到临头，还敢算计我？”噬心魔冷哼一声，“赶紧的，等吞噬了你的魂魄，我自会去找寻下一任宿主。”
墨远闻言，却发出一阵怪笑：“嘿嘿……我死了……你也别想好过……这天坑会困住你……哪里……都去不了……”
“是吗？”噬心魔的声音，陡然变得阴冷，“墨远，没想到你跌落为凡人，倒生出几分善心？不忍伤害血煞宗的弟子？可惜啊，你运气不好……”
噬心魔的黑雾，剧烈翻滚，它早已察觉到洛采采的存在。
“那里……不就有一个现成的躯壳吗？”噬心魔狂笑，“桀桀桀……这小女娃资质不错……”
墨远：....... 我想知道谁这么倒霉。
洛采采：你礼貌吗？
见被人指了出来，洛采采索性也不躲了，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
“二位好兴致…….”
墨远浑浊的眼珠费力地抬了抬，看了洛采采一眼，视线又扫过她脚边的三小只，在一撮毛身上顿了顿，认出了这就是帮助慕天凰的那只鼠妖。
“是你。”他语气中不辨喜怒，似是心中已了然。
他已经没什么力气说话了，仰躺在地，似是想到什么，连咳带喘地狂笑起来。
狸奴全身的毛发猛地乍起，这老头身上的恶意浓厚的吓人，让它本能地感到危险。
身后的两鼠也瑟瑟发抖，它们不是怕墨远，而是怕墨远体内的噬心魔。
这东西不论人还是妖沾上了，都是大恐怖。
“也好，既然随你心愿，我也就不挑了。”不知墨远和噬心魔说了什么。
突然，一团浓郁的黑气猛然从墨远的七窍中喷涌而出，又快又急。
随后在空中凝聚成一团翻滚的黑色雾气，只露两只血色眼睛，不怀好意地盯着洛采采。
噬心魔没想到墨远为了报复洛采采，竟同意提前分离，自然是乐意至极。
它怪笑两声，化作一道黑影，挟裹着阴风，朝着洛采采猛扑过去。
地上，墨远青白的脸上满是报复的快感，就此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