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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书说到,侯旭见群狼见的宋粲却是一个个俯首帖耳。心下惊诧了一个无与伦比,口中喃喃了:

“神人麽?令百兽俯首!”

曹柯无语,便将手中刀高高举起,叫停了身后拥来的兵丁。自豪了的望宋粲只身入狼群。

宋粲深入那群狼之中,雪花飘落间,见那看似三三两两散乱的狼群,却将那湖边的枯树围了一个层层叠叠。

心下担心自家的黑犬“元黑”,脚下不停,匆匆蹚了没膝的积雪,踉踉跄跄的奔那枯树走去。

透过那如纱的雪花,朦朦胧胧,见那枯树之下那黑犬“元黑”仰头挺身,口中叼了一只肥兔,眼神炯炯,期盼的望了前方。见宋粲来,便呜咽一声,低头伸颈,前肢伸直压了耳朵。

宋粲见其无碍,且是个喜极生怒。

上前一把抓了那黑犬的头顶皮,怒道:

“顽够了麽?”

说罢,手上用力,使劲的一提。然却感觉手上沉沉。回头,见那黑犬依旧爬伏了纹丝不动。

便柔声乞求道:

“与我回家!

却见那“元黑”抬头,眼神楚楚的望那宋粲,口中发出呜咽之声。

宋粲不忍,便双眼含泪,扑通一声跪在雪地,双手颤颤抚那黑犬,柔声颤颤:

“我知是你,与我还家……”

说罢,那眼泪倒是个不争气的泉涌而出。

见“元黑”吐了口中的肥兔,伸出舌头舔了那宋粲的手,将那硕大的头颅在那宋粲膝下挨挨蹭蹭且是一番留恋。

宋粲见此心伤,便一屁股坐在那雪地里,将那黑犬的头颅抱在怀中不肯撒手。

四下无声,只闻那朔风裹了雪花呼啸而过,穿了那枯树的树梢呜咽不止。

边军收刀,群狼无声,围了那枯树下一人一犬悄无声息挡了风寒。

此时,城中的两都驰援兵马赶到,却见这人狼和平共处,不攻不守的情景且是个奇怪。心道,不是放了紧急求援的烟花了麽?怎的?我看这情况,但凡这群狼能喝酒,你们都能凑一块喝上了。

带兵将校的刚要发问,便被那候旭叫了息声于他。

那将校无奈,然也压不住心下这怪异,便下马凑近了悄声问道:

“怎会如此?”

候旭望了远处那枯树下的一人一狗,面带了自豪,小声道:

“将军那元黑本是狼王也!”

那带队的将官听罢,也是一个抬眉。遂,便想起彼时数万敌军压城,自家也是个无缘由的甘愿听其号令。这言听计从也是个无由来,好像天生就是这人的部从一般。

于是乎,口中叹了一声,道:

“倒不为怪,且是请得下火龙焚敌过万之人!”

说罢,遥望那树下一拜,便挥手让三都边军合并一处,悄然退去。

一夜风雪不停,天光渐亮,东方晓白,然雪却是个不停。

那黑犬“元黑”在那宋粲的脸上舔了,深情的望了自家主人一眼,便挣出宋粲的怀抱。

一声狼嚎过后,便是一个百狼呼嚎回应。顿时,那狼嚎呼和声,彼此起伏响彻四野。

宋粲见那黑犬要去,便抓了一把,却抓一个空。

再见那“元黑”屈身,前腿伸直再拜。

然,后退三步,便头也不回蹚开那雪花,领着那群狼呼啸而去。

宋粲不甘,却也是个无奈,那手,又望那空空抓了一下,望那群狼卷起的雪雾逐渐回到平静无痕。倒是不曾留下些许的痕迹,好像这狼群不曾来过一般。

见群狼退去,曹柯蹚了雪赶紧上前,叫了声:

“将军!”

却见那宋粲眼神呆呆,头也不回,大叫了声:

“莫来!”

此声严厉,如雷霆万钧,唬的众人一个个停下了脚步。

然就在这寂静中,又听那宋粲口中乞道:

“莫要乱了脚印!”

这乞求之声,软糯悲伤,让人不敢违了去。望了那枯树下,呆呆坐了的宋粲,心下唏嘘不已。

那雪依旧不依不饶的下,不消片刻,便将那群狼来过的痕迹,匆匆的埋与雪中而不见痕迹。

宋粲将那伸出空抓的手突然垂下,随即一声长叹,遂大喊道:

“归去矣!终不可留也!”

倒是一个声嘶力竭,然于这风雪狂飙之夜且传不的甚远处。

喊罢,便提了那肥兔愤然起身,倒是在那雪中坐了时间长了些,且是一个趔趄站立不稳。

曹柯赶紧上前搀扶,却遭宋粲甩了他手,双手抱了那“元黑”留下的兔子,眼神直直看了前方,在那雪中踉跄了蹒跚而行。

行不远处,便一个回头,望了曹柯、侯旭两人直直跪下。这突如其来的一跪且是让两人一惊。又赶紧上前搀扶了去,然却见那宋粲哭了脸,口中求道:

“讨些个银钱,与那边民买些尚好的肥羊圈养于此,我那兄弟过冬无粮也……”

此话且是将那那曹柯牢牢的钉在原处,愣愣的望了那宋粲。

曹柯不知那博元校尉何人,所以,也不晓得宋粲这声“兄弟”何意。

然,见这将军面上乞求之色着实的让人无法拒绝了去。

遂,与那侯旭相互望了一眼,双双的叉手躬身道了声:

“诺!”

再抬头,见那宋粲且远行于风雪之中。

却在两人愣神之时,便见那信兵的烈马一路踏破雪花,嘶鸣了追了蹒跚而行的宋粲去。

到得近前,便爬伏了,拦了那宋粲,望其上身。

又是两人的一个瞠目结舌,这马倒是比人懂事!这献殷勤,现在还得用抢的吗?

便也相互无言,不约而同的跑上前去,将那浑浑噩噩的宋粲稠上马去,披了风毡,裹了裘皮望那城东将军坂而去。

倒是一场好雪,纷纷洒洒下了一夜。

到得天亮,漫天的梨花便将那繁花似锦的京城妆点出一个银装素裹。

朔风回雪的爽朗、雪霁初晴的美景饶是让人心情大好。

奉华宫内,那官家任由黄门公伺候了洗漱,眼睛却仍不离昨夜与那宫中画师绘就的瑞鹤图。

黄门公见官家出神,悄声的在旁小心了伺候。

见洗漱完毕,也不让宫人接近,上前躬身接过了那官家漱口的玉盏。又使了眼色,令宫人们退去。

心下却想着如何将那御史参奏蔡京之事先打个前站。

却见那官家看了那新画,恍惚了道:

“饶是缺些个什么……”

说罢,便又提了笔,然,那笔尖刚刚触到那宣纸,却又停了下来。遂,又将那笔拿在手中犹豫不决。

黄门公却不敢出声应了,只捧了砚台躬身在侧。

官家看了砚台,又看了那黄门公,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

“你这老奴,吾且不知添些个什么,你却捧了黑墨与我哉?”

黄门公见有了笑脸,便嬉笑了道:

“圣上且是提了字便是完璧无瑕也,奴婢嘴笨,只说得出一个好字。倒是哪里的好,饶是说不个明白。却是越看越喜欢,这鹤便是活了一般也。”

见那官家放了笔,端了茶盏看画不语,便偷眼看了那旁边画轴上挂了薛稷的《二鹤图》,口中道:

“饶是比位先生强上百倍……”

话音未落,便听的那官家一口气喷了出来,倒是呛了水,咳嗽起来。

慌的那黄门公赶紧上前接了茶盏,口中叫了“奴婢万死!”忙前忙后的一番伺候。

那官家喘匀了气道:

“你倒是敢说!‘鹤容感至精以神变,可弄影而浮烟’ 说的便是他!”

说罢,便望又了那幅《二鹤图》,口中道:

“此画亦是吾舍了脸皮耍了泼皮,着那蔡京从米芾处硬抢了来也!”

官家此话说的,虽是满嘴的埋怨且也是个满心的欢喜。

黄门公且是笑着连连赔罪。

那官家也不理他聒噪,起身去看那薛稷的《二鹤图》,又对比新作,冷不丁的道了一句:

“罢了,那童贯呢?”

黄门公见这没头没尾的问来,便低头思忖了一下,顺了那官家的话,道:

“他?还能去哪?倒是那永巷清苦,受罪呗……”

官家便眼不离那两张画作,头也不回的道:

“这话却只由得你信……”

黄门公吃了一个瘪,倒也不慌,又嬉皮笑脸的腆着脸道:

“圣上要见他?”

官家仍是头也不回,拿了那新画,照了《二鹤图》的仙鹤一一对比,口中埋怨了道:

“见又怎的?还不是听那泼皮哭丧?”

黄门公了这“哭丧”二字,便是笑了。

心道:得!机会到了,便将那蔡京之事说了罢。

想罢躬身道:

“说起这哭丧,倒是有件趣事来……”

那皇帝听了“趣事”只“哦”了一声,却未放下手中《二鹤图》,随口道:

“说来解闷。”

那黄门公躬身道了声:

“是了。”

于是乎,便将那蔡京在那宋邸门口当知宾管事之事,添油加醋说与那官家听。

倒是将那索然之事说的一个妙口生花,饶是有趣的紧。

说到妙处,那官家亦是喜形于色,笑道:

“怎的说也留下个太子少保于他,怎的如此有辱斯文?”

说罢,便又眉头一皱,望这旧作新画的《瑞鹤图》,便又想起此画作之由来。

咦?怎的是个旧作新画?

这画画可不是一蹴而就,尤其是这种工笔,画人画物,讲究一个须发皆有,栩栩如生。

平常人画了,也得个个把月来。

然,这幅《瑞鹤图》也是个断断续续的一直没画完。

做此画的缘由,便是那日那宋正平梦中来请平安脉之时,见群鹤齐舞于宫殿之上,那美轮美奂,让这官家一直不能释怀。

心下想罢,只叹了一声便是个不言不语。

且是个冷场。黄门公见了那皇帝看那还没画完的《瑞鹤图》面色郁闷,便也不敢出声。

心道:这皇帝也有皇帝的难处,知道这宋正平办丧,却也不敢去探望。

咦?这皇帝也有不敢的时候?

有,还是个经常。

就拿这次,也是个两难。

如是不去,倒是自幼便得那御医正平照顾身体,不去的话,这心下也是个不爽。而且,那姑苏百姓看着,天下医者看着,这天下的百姓亦是看着。不去,且不说没了对那“守正”的敬意,倒是那宋正平三朝御太医效命于他们赵家,亦是个谨慎小心,鞠躬尽瘁矣,于情于理都是一个割舍不下的情分。

然,如是去了,便是群臣看着。

去了,便有为宋正平昭雪之意。这便如同抽了自己的嘴巴一般。

毕竟在那宋邸搜出那礼部登录在册的贡品“天青荷叶盏”,所以才定了那“私匿贡品”之罪。

此乃欺君罔上,大刑也。

证物在此,倒是说不出个冤来。无冤,又怎能昭雪?此时去了这是皇家威严,国家法度皆会受损。

如此倒是个公私两难顾,恩义两难全也。

虽说那日说过“准其尸骨还乡,按原品级入葬”。然也是情急之下这么一说。黄门公自是清楚其中内在瓜葛,倒也是压着没急着去办。

此时,便是无奈的看着那官家坐蜡亦是一个无计可施。

京城中,年下的熙熙攘攘,四处张灯结彩映了那瑞雪纷飞的雪景,如同那素衣的娇娘稍施粉黛,饶是一个温婉可人。

白的雪,黑的湖,间或红墙碧瓦点缀其中,偶有烟花爆竹炸响,且是一番年下景致。

那宋邸门前英招之下,人流车马便是占了一条街去的热闹。

说这宋邸的家宅,却不是皇帝赏赐下来的。说起来,要比那宋朝开国还要再早些。

宋家的先祖自唐开始,便做那宫廷的医官,这宅院且是一个几百年的基业。

这宋家悬壶济世,亦是积德百年,世代的行善。

京城繁华,已是个寸土寸金,且是种不得那杏树,要不然,这杏林也能成片的种了。

然,那杏林虽大,却也大不过这人心去。

宋家的杏林却是植于人们的心中的。

翌日,天不亮,便有药王子弟闻讯,摇了虎撑穿州过县一路风尘而来。手拿却不是自己家的白布招子,且是书写“医圣正平”之名。

这些个医者,门前跪拜祭奠之后却仍不肯离开。便占了街角扫了积雪盘地而坐,手晃那手中虎撑,

言:医圣丧礼期间,来此看病者分文不取,只求来者不拘红白棉线一根,系于宋邸门前杏树之上。

于是乎,串铃叮当,不绝于耳,来瞧病者亦是一个络绎不绝。那红白棉线且是那门前百年杏树,万千的枝桠不出一日,便挂了一个满满。

那前来瞧病者且是心实,这棵杏树挂不下,不是还有其他的树吗?那就寻了其他树挂了去,反正是棵树就行。

于是乎,宋邸前那满街的树无论个大小,便是一个红白结满。

一时间京城百姓争相效仿,自结红白二线缠于树梢枝头,如同杏花满城绽放一般。

蔡京亦是守得“知宾管事”的本分忙的不亦乐乎,带了街坊邻居,前后了支应开来。

然,这满街的热闹中,却见一行人迤逦而来。那高头大马在那人群中饶是个显眼。

汴京城若能鲜衣怒马者必定是一个身份显赫。

怎的?京城巡防有规定:文官四品以上才可坐官轿,而且品序有别,几人抬?什么颜色?挂什么样的骄帘都是有讲究的。

武官三品以上方可京城行马,随从也是有人数限制的。殿帅级别的,也只能一前一后,两个从员。三品的,也就一个前面牵马的。在京城?整在当地那种前呼后拥?那叫找死!

如果品序不够的话那就惨了。走不了多远便被那巡防的殿前司拿下,押回去先打了军棍,打完了还不算完,再交与御史台问事,等着殿上听参吧!

具体被判个什么罪名,那就看你平时得罪人多少了呗。

这京城的百姓在城里讨生活,亦知此间缘由。见了那高头大马行街,也不用开封府看街衙役的小鞭抽到身上,便也能自觉自愿的闪开道路。

见来人停马与那宋邸英招之下。也不下马,望那低头写字记账的蔡京叫了声:

“太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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