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酒看着他一副满脸愧疚、满脸知错，却自始至终都说不出一句对不起的样子，叹了口气，说：“我不知道你这种做错事儿不道歉的行为方式是从谁哪儿学来的，但你才十六岁，就算过去不会道歉，现在学也来得及，又不是多难的事情，勇敢承认自己的错误也不会让你掉块肉。”
说着，她起身，掰过陈桀的身子，让他面对卫霄，又把他脑袋抬起来，让他直视卫霄，“你看着他，想想你刚刚对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是不是到了你自己回想起来都看不起自己的地步？”
陈桀看着卫霄，沉默片刻后，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嗯。
林酒又说：“你都知道自己做错了，还说不出一句对不起，不敢作为不敢当，你要做这样的男人吗？”
陈桀咬着牙，摇摇头。
林酒循序渐进，“那你现在应该说什么？”
陈桀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说出三个字，“对不起。”
卫霄倒是没想到真能从陈桀这个目中无人的狂傲少爷嘴里听到一句抱歉，他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后，又很快恢复平静。
出于给林酒一个面子，他嘴上说了句没关系，可心里却做不到因为一句道歉就和陈桀冰释前嫌，和谐共处。
他最多能做到往后跟陈桀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
“好了，现在陈桀道完歉了。”林酒松开陈桀，对卫霄说：“该你跟他说对不起了。”
卫霄一愣，“我？我为什么要道歉？”
林酒说：“你打人了。”
卫霄道：“那是因为他该打。”
“判断一个人该打的基准是什么？”林酒问：“是因为他说了不中听的话？那以后你的人生还会遇到很多人对你说不中听的话，对你进行言语上的人身攻击，你每个人都要揍一遍吗？那你干脆在派出所安家算了。”
卫霄抿了抿嘴，不吭声了。
林酒说：“被人言语羞辱了，解决问题的办法有很多种，言语反击，告诉老师，你甚至可以收集证据去告他语言暴力，那么多方式，你没必要非选择动手。”
“以暴制暴的前提是，对方跟你动手了，而你有理说不通，只能将其暴力制服，可今天陈桀跟你动手了吗？你试图跟他讲理了吗？你率先、主动的使用暴力手段，是很容易让你最后从受害者变成加害者的知道吗？”
林酒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有想过今天万一你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你会打陈桀多少拳？如果他被打出毛病来，他的家长向你索赔，你负担得起吗？你觉得那个时候的你还占理吗？”
卫霄沉默许久后，才说：“不占理了。”
林酒见他把听进去了，松了口气，说：“愤怒很多时候会侵占我们的理性，支配我们的思想和行为，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是不能被它掌控，沦为情绪的提线木偶。”
“虽然说每种情绪存在都有它存在的理由，放纵情绪自由也会让我们收获一时的自由，但那并不代表我们不需要学会克制，如果什么情绪都纵容其无限释放后再放大，这个世界就乱套了。”
卫霄听着这些话，过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我知道了。”
说着，他抬眸看向陈桀，道：“对不起。”
陈桀被他这么一道歉，顿时感觉自己无地自容。
明明是他理亏在先把人欺负了，还让人来跟自己道歉。
啧。
他忙摆摆手，一副‘小爷不计较’的大方样儿，说：“算了，都过去了。”
卫霄看着他这接受道歉都接受得如此傲然的模样，淡淡移开了视线。
“好了，相互都道歉了，也相互说没关系了，那这事儿就算是翻篇了，陈桀，你该怎么补偿卫霄你心里有点数。”林酒活脱脱跟个幼儿园协商小朋友抢玩具的老师似的，一手拉起陈桀的手，一手拉起卫霄的手，凑一起，看他们握手。
陈桀发现自从自己那句对不起说出口后，整个人都轻松、坦然了很多，于是嗯了一声回应林酒，伸手也伸得一点都不别扭。
倒是卫霄，并不想跟陈桀多亲密的握手。
可碍于林酒的面子摆在这儿，他无奈，配合演戏似的飞速握了一下，又飞速松开，找了个借口说要回去做题后，跟林酒、苏正泽道了个别转身就要走。
苏正泽把人叫住，递了个眼镜盒过去，“盒子里是你的眼镜，我想你应该还想留着。”
卫霄一愣，双手接过说了声谢谢。
苏正泽又问：“眼镜度数多少？”
卫霄说：“一百来度。”
所以有些时候可以不戴眼镜，不戴的时候他就会把眼镜仔细收好，特别珍惜。
可一想到这么珍贵的眼镜被陈桀一脚踩碎了，他就不想给那个人好脸色看。
苏正泽说：“那我的眼镜你可以戴。”
说着，他拿出自己的备用眼镜，递给他，“我这副眼镜不常用，就先借你用一段时间，等你配好眼镜了再还给我也没关系。”
卫霄也知道上课的时候不戴眼镜他确实不太看得清楚黑板上的字，于是也没跟苏正泽客气，双手接过道：“谢谢老师。”
苏正泽笑了笑，说：“回去吧。”
一旁，林酒也对陈桀摆摆手，“你也回去吧。”
陈桀哦了一声，转身跟卫霄一前一后出去后，他就问：“你那眼镜哪儿买的？我去买一个一模一样的赔给你。”
卫霄脚步不停，甚至加速了，就想快点甩开陈桀，“东西已经坏了，你就算赔给我一副一模一样的， 那也不是之前那副了，况且老师也说这事儿翻篇了，你也没必要再装模作样，过去我们怎么互不往来的，以后照旧。”
陈桀见状，加速追上，然后一步把人拦住，说：“不是，东西是我弄坏的，我赔给你是应该的，怎么就装模作样了？虽然说你爸妈送你礼物的那份心意我确实没办法赔给你，那至少我也能赔个载体吧？”
卫霄看着他，冷淡道：“没有心意的东西，你觉得配被称之为载体吗？”
说罢，他绕开陈桀，回了教室。
陈桀看着他头也不回，走得飞快的身影，无计可施的嗷了一声，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以前不打交道没发现，这卫霄怎么这么难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