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浊站在冷风浮动的广场上，目睹何文杰的脸色从红润变成苍白。
最终他身上的最后一点生命力也随风飘走，从一分钟前那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具逐渐冷却下去的尸体。
一个人从虚无到成形，需要十个月的时间，但一个人从生到死，只需要短短的一瞬间。
此时周浊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们是怎么死的？”白怜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周浊头也不回地反问：“你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忘了，大概没有你这么淡定。”
白怜花走过来，给了周浊一块奶糖，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躺着段北崖的尸体。
周浊盯着何文杰的尸体，自言自语道：“在食物相对充沛的情况下，同类之间几乎不可能自相残杀，即便是人类这种容易被情绪和愚蠢冲昏头脑的动物，自相残杀的概率也是很低的。
同类相残，并不符合物种繁衍的利益诉求。
这是一种极其愚蠢和低级的行为。”
白怜花见周浊半天没有把奶糖接过去，于是开口：“你别没必要这样pUA自己。”
周浊回过头来：“我没有pUA自己，我是说，他们三个……四个愚蠢低级，我动手是出于自卫，奶糖我就不吃了，最近在减肥。”
“你又不胖。”
“像这样的同类相残，在异人圈里很常见吗？”
“常见。”
“这恰恰证实了万物平等，越是高级的物种，在某些方面其实越是愚蠢和低级，普通人如是，异人如是。”
说着，周浊调转身形，朝村外走去。
白怜花拿着奶糖朝他招呼：“总局特供的糖，味道不错的。”
周浊像是完全没听到白怜花在说什么死的：“普通人的世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陷入战争的泥潭，虽然不是所有参战者都是错误的一方，但以侵略和掠夺为目的，发动战争的人，都是低能儿，异人天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你怎么不停地说胡话，看来第一次杀人，还是给你造成了不小的刺激。”
“王八念经，不听不听。”
白怜花在夜风中陷入了沉默。
……
半个小时后。
周浊坐在村口，给老枭打了电话，让他带人来收集丹神。
邪尸太多，丹神太多，只靠周浊和白怜花不知道要收集到什么时候。
还是人多力量大。
当太阳爬上东山，金色阳光刚刚开始触及到村外的茂密丛林时，北海分局的战士们终于打扫完的战场。
所有丹神都被收集了起来，所有邪尸被火化，村子东侧点起了一大片熏香，借着从东向西的山风，香味缓缓弥漫村子，将空气中的尸臭渐渐挤走。
“周局，事情都办好了。”老枭笑呵呵地来到村口，满脸轻松地向周浊汇报道。
他在北海局干了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出任务没有人牺牲，除了村宅里的尸体有点恶心，也没受到其他心理冲击。
想必这一次，局里应该不会再清除他们的记忆了。
“把村委会里的监控录像拷贝一份吧，”周浊先是点了点头，旋即又问道：“偌大的一个村子，所有人都在一夜之间消失了，接下来，恐怕会有非常麻烦的舆情出现吧？”
老枭招呼身边的特战员去一趟村委会，而后回应道：“一般不会，以前比这更麻烦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过，但也没见出现什么不好的舆情。嘿嘿，咱们异事局的能量大着呢。”
周浊又问：“村里的这片地，后面会怎么处理？”
“那就不清楚了，这是规划科的事儿，我以前没接触过这方面的工作。”老枭笑着说。
周浊心里突然有点烦闷。
这个老枭，还真就是个老油条，但凡碰到不知道该不该说的话，他全都打个哈哈蒙混过去，让人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白怜花开口道：“怎么，你想要这块地？”
周浊想了想，说：“既然兄弟单位能把这里当作练兵场，咱们为什么不能？这地方山势巍峨，气场复杂，很适合作为异人的训练场地。”
“可咱们局里只有两个战斗型异人，根本不需要这么大的训练场。”白怜花说：“你如果想练近身搏击的话，找个宽敞一点的地下室，把四面墙壁都做成金属的，我陪你练。”
“还是别了，我怕你一不留神把我打死。”
“你多穿点护具。”
“婉拒！”
“你这一点都不委婉。”
周浊没再接茬，一个纵身从地上跳起来，接着就小跑着朝村外的林子里跑。
白怜花刚拿出水壶来想喝水，见周浊跑得这么急，快速灌了一口，也起身追了上去。
刚刚和白怜花扯皮的时候，周浊突然察觉到，村外有一股非常庞大的生炁突然消失了。
这股生炁所在的位置，恰恰就是周启亮在地图上画出的第五座山。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就来到了第五座山的山脚下。
短短一夜过去，这座山的植被，竟然全部都枯萎了，就连山体本身，也比先前小了很多。
“这座山，怎么变小了？”白怜花用死人般生硬的声音问道。
周浊眯着眼睛，朝山坡上看了一会儿，说：“这座山，应该是突然萎缩了，山上的植被，也是在刚才那一瞬间，突然枯萎的。”
白怜花不语，只是默默看着周浊，等着他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周浊果然还没说完：“刚才那一瞬间，残留在地脉中的阴煞之炁彻底散尽，而这座山上的生命力，也是在那个时间骤然消失的。”
白怜花忍不住了：“你说点我能听懂的！”
周浊一愣，接着换了措辞：“这座山，应该是一个体积巨大的活体组织！”
“活体？”
“对，活体！它形成的机制我暂时也没想清楚，只是大约知道，是厉鬼先用阴煞之炁污染了地脉，然后这个巨大的活体组织才从地脉上突然生长了出来。”
说着，周浊摸出电话，联系上老枭，让老枭带上炸药，过来炸山。
这一次老枭没有像之前那样打哈哈，而是在电话里担忧起来：“炸山？动静是不是太大了些，毕竟方园几十公里内还有别的村子，如果声音太大，弄不好会把其他村子的人引来。”
周浊一想也是：“你们带锄头、镐子一类的东西来了吗？”
“带了，这类工具都是必备品，每次出勤都要带的。”
“那就好办了，你们带上工具，过来挖山吧。”
周浊当然没有傻到把整座山全都挖掉，他只是想打开山体的外壳，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老枭的效率相当高，很快就带着二十多个人冲上了山。
二十多个人翻腾铁镐，用上了挖战壕的手法，很快就在山坡上挖出了一条深沟。
沟壑中泥土湿腻，深层的土壤中夹杂着一股非常刺鼻的腥臭，就像是陈旧血液和腐肉混在一起的味道。
大家又挖了半米多深，就有大片泛着血腥和腐臭的液体从地下渗了出来。
周浊见情况不对，立刻招呼老枭他们离开壕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