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已经三年没回这个小村子了,母亲的离世让他对这里的记忆都变得沉重。当他踩着满地黄叶,推开老宅那扇吱呀作响的门时,檐角的铜铃突然无风自鸣,声音尖锐又突兀,在寂静的院子里回荡,惊得他心里一颤。
堂屋神龛前供着三碗生米,几缕青烟在霉味弥漫的空气中蛇形游走,好似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隔壁王婶听到动静,探出头来招呼:“舟娃子,今晚子时记得往村口老井倒两升新米。”王婶的眼神有些躲闪,似乎藏着恐惧。
“咱村现在每月初七都要米祭?”林舟一边掸着供桌上的积灰,一边疑惑地问。他的目光落在母亲的遗照上,照片背后的墙纸有一块焦黑补丁,显得格外刺眼。
王婶凑过来,突然压低嗓音,神色紧张地说:“你娘没熬过那年惊蛰,就是因为她破了规矩——祭井那晚,她非要开手电照井底。”说完,王婶像是怕被什么听到,匆匆转身回屋,只留下林舟站在原地,满心疑惑。
夜幕像一块厚重的黑布,严严实实地罩住了村子。月光在井沿镀上一层银霜,给这口老井添了几分神秘。林舟攥着装满东北大米的布袋,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突然,身后传来拖沓的脚步声,他回头一看,是村长提着铜锣站在槐树下,月光下,村长脸上的皱纹里卡着青灰色,看着有些阴森。
“倒米要闭眼。”村长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当年你娘就是睁着眼,看见不该看的……”林舟心里一阵发毛,但还是依言闭上眼,缓缓倾倒米粒。就在这时,他感觉有一双冰凉的手指攥住了布袋,力气大得惊人。井底突然传来闷闷的撞击声,像是有人用头撞青石板。他惊恐地猛然睁眼,借着月光,看见井水泛着诡异的乳白色,水面上还漂着几粒泡发的糯米 。
“别动!”村长厉声喝道,“那是阴间退回来的买路粮!”林舟吓得手一抖,布袋差点掉在地上,他满心疑惑,却又不敢多问,只能在村长的注视下,匆匆离开井口。
回到老宅,林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井里的怪象一直在他脑海里打转。后半夜,老宅顶棚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有人在悄悄走动。他壮着胆子,掀开阁楼的活板,一股陈旧的气味扑面而来。在角落里,他发现一个落满鼠粪的铁盒,打开一看,里面是母亲失踪前三天的日记。
“2月28日,井底白雾里有婴儿哭。 3月1日,王会计家的米缸渗血水,他说是红曲米染色。3月3日,我在补墙时闻到焦肉味……”林舟的手微微颤抖,继续翻看,一张泛黄的照片从日记本里滑落——母亲站在井边,脚边蜷着个裹蓝布襁褓的婴孩。他突然想起,母亲做了一辈子接生婆 。
这些日记内容让林舟越发觉得事情不简单,母亲的死、村里奇怪的米祭,还有井里那些怪异现象,背后似乎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他决定不再坐以待毙,一定要把真相查个水落石出。
第二天,林舟四处打听,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终于,在祠堂后墙,他听到隐隐约约的凿击声。他顺着声音找过去,发现一个隐藏在角落里的暗格,费了好大劲才撬开。暗格里堆满了三十七个陶瓮,每个都贴着生辰八字。他的心猛地一沉,颤抖着撬开最新的那个陶瓮,只见雪白的大米里,埋着一具婴尸,脐带处还缀着一块雕金蟾的翡翠,看着就让人毛骨悚然。
“你娘就是太聪明。”背后突然传来村长的声音,林舟惊恐地回头,只见村长举着柴刀,堵在门口,脸上的胎记在月光下泛着青紫,像个恶鬼,“当年她接生时发现胎儿带着毒玉,非要报官……”林舟这才明白,原来村长一直在利用接生偷换婴孩,将天生带玉石的婴儿闷死后混入祭米,借阴气养玉牟利,那些所谓“阴间退米”,不过是翡翠改变了水质折射的假象。
林舟步步后退,慌乱中退到了井边。他紧紧抱着婴尸,心脏狂跳,恐惧和愤怒交织。就在这时,怀中的婴尸突然睁眼啼哭,声音尖锐刺耳。井水应声沸腾,乳白的雾气迅速升腾,竟凝成了母亲的模样。紧接着,三十七道婴灵从瓮中破出,张牙舞爪地扑向村长,将他狠狠拽入井底。村长的惨叫声在井中回荡,不一会儿就没了声息。
天亮后,县衙的人从井底打捞出二十斤毒玉,这才真相大白。林舟在重修祠堂时,在母亲补过的墙里挖出一个铁皮盒,里面是裹着褪色红绸的接生剪,刃口还沾着黑血,那是母亲反抗村长时留下的。
如今,老井周围围起了竹篱,井台上每天都晾晒着接生用的艾草。外乡人路过,总会好奇地询问为何井水格外甘甜,村民们便会笑着指向井畔新立的石碑,上面刻着:“医者仁心化甘露,悬壶济世代代传 。”那是对母亲的纪念,也是对这段恐怖又离奇往事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