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那天我们内部出现叛乱者的事,我代表科研所向你致以歉意。”
吴德还是那副老谋深算的样子,屏幕似乎要成了他第二张面皮,电流和屏显的光彩渲染成他口中那幅美好的蓝图。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继续与我们合作。对于病毒疫苗的研制,我们从未放弃。”
吴德双手交叠,手肘撑在桌上,横亘在摄像头面前,如同一座巨大的山。
“我给你两小时考虑,如果成交,我们会派专人去接你,和实验体。”
宋斩秋冷眼看着他,吴德镜片底下泛出的冷光是如此明显,他甚至毫不避讳地说出实验体这三个字。
吴德坐在办公室里,看着宋斩秋那张美丽又平静的脸,露出势在必得的笑。
这样的女人最是心狠了,而他恰好也需要这样一个冷血的合作者。
宋斩秋眸光一紧,将通讯切断。
白渊在摄像头拍摄范围外的地方站着,聆听着他们的对话。
“你不愿意回去的,对吧。”
这是一个陈述句,宋斩秋定定地看着他,试探着这是不是与那最后百分之五有关的重点。
白渊点了点头。
“好,我会用尽一切办法,带你逃回我们的家。”
任务进度没有反应。
宋斩秋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她垂下眼帘,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摇杆。
她猜错了。
如果这还不是重点的话,还有什么呢?
宋斩秋叹了口气,主动与吴德进行了联络。
“宋小姐,这么快就考虑好了?”
“我不同意。”
吴德的面色瞬间冷凝下来,像伪装已久的恶鬼露出噬人的原样。
“宋小姐,你可想好了?拒绝的下场,你可承担不起。”
他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如果她拒绝,军方的大炮会毫无预兆地朝这艘全然没有还手之力的游轮袭来。
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得到白渊的肉体,哪怕是一部分也好。
虽然研究价值不比原来的计划,但不配合唯有挨打。
宋斩秋朝一旁靠在门边的白渊挥了挥手,他缓步上前,出现在了镜头里,以一种完全理性的姿态。
吴德很难不激动。
这样拥有神智的,宛如常人的白渊,正是他最想研究的那种。
吴德看着他,双眼放光,贪婪又诡异。
“这就是最完美的病毒免疫体。”
“我改变主意了,宋小姐,既然你不肯合作,我就派别人来请他的活体了。”
那黑漆漆的炮筒没有发出声响,倒是军舰开始出动了,载着一支冷酷又干练的人类军队。
居然想凭肉身上游轮来把白渊押回去?!
宋斩秋蹙了蹙眉,对祂吩咐了一声:“实时向我报告敌人的位置。我要开始逃杀游戏了。”
“好的,秋秋。”
这游轮堪比一座孤岛,来着一批人要进行地毯式搜索,只为求得那一个“宝藏”。
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开这艘游轮了。
宋斩秋拉起白渊的手,后者任由她带着,没有一丝怨言,仿佛她手里抓着的一个布娃娃。
她虽然拥有特异功能,可以随时离开,但白渊呢?
他不能再落入科研所的手里,否则很难再出来了。
军舰像两只海上的鹰隼,锋利又杀气汹汹,围住这艘白胖的游轮以后,倾巢出动了许多人。
他们俱都全副武装,厚重的制服,只露出一双眼睛。
宋斩秋看着他们如一团蚁群乌泱泱地涌入游轮,船上此刻还存在许多丧尸,面无表情地游荡在餐厅里,走廊上。
“你让它们去挡住搜查队,一会儿我会想办法让你伪装成他们中的一个,暂时跟着人群离开这艘游轮。”
宋斩秋已经替他想好了一切计划,只要先离开这个游轮,混进搜查队,伪装落水,靠他自己游回彼岸也未尝不可。
“那你呢?”
白渊定定看着她,没有立刻接受她为自己安排的一切。
宋斩秋暂时不知道怎么向他解释,但这种沉默落在他眼里,就成了别无他法的意思。
“秋秋,他们已经上到这一层了。”
祂温馨提示着。
宋斩秋解释得很苍白:“找不到你,他们暂时不会对我怎么样。”
“跟着我,知道吗?”
宋斩秋握紧了他的手,似乎在弥补那天在校园里,她的抛弃对他的伤害。
白渊握紧那只柔软的手,没有回答,只是短暂的不想松开。
两人一路绕过餐厅去向高级客房,这边的房间门锁更加高级,破门而入需要的时间相对长一些。
“你等一会儿就站在屋里不要动,我躲起来,试试能不能打晕他。”
“这样你就能混出去了。”
宋斩秋站在门边听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对他悄声嘱咐。
然而白渊听力极佳,他甚至能听出搜查队开了几枪,打死了几个丧尸,离这里还有几步。
“秋秋。”
白渊自始至终没有答应她的计划,他那双时常笼罩着阴霾的眼睛抬起,看向她时似乎下了某种决心。
宋斩秋看着他的脸色,有些不祥的预感。
“怎么了?”
“我可以和他们回去成为实验体,这样你就可以拥有正常的人生了。”
“可以去到一个正常的大陆,融入正常的人类社会,不好吗?”
白渊忍着心底极度的扭曲和偏执才能说出这番话。
他的爱欲和占有欲是冲突的。
从小到大,“正常”对他而言就是奢侈。因此于他而言,给予她正常生活的权利,就是爱一个人所要付出的。
付出放弃自己后半生成为人的权力,成为实验室里和变异的小白鼠一样的存在,只希望给她一份正常人的生活。
宋斩秋心神颤了颤,看向他的眼底,那里分明有化不开的血雾和混沌。少年紧紧抿着唇,再度重申自己的想法。
“如果秋秋获得幸福,那么我成为工具也没关系。”
答应吴德吧,答应吴德的“合作”,他被折磨也没关系,只要每次抽走脊液之后能得到她的几句关心,对他来说就够了。
付出一点点血肉的代价而已,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宋斩秋看向他的目光从微微的惊诧变成愠怒,最后归于平静。
这就是白渊所在意的。
他沉吟良久,给出的答案是奉献自己的血肉和尊严,给她一个正常生活的机会。
隐晦的自毁倾向和对她的爱意,交织成现在的他。
并不那么确切地想活着,但是又非常爱她。
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迫近,宋斩秋听见微型的爆破装置被安在门上,发出几声微小的哔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