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骞尧，你闭嘴。”江烨磊垂着头。
他又何尝能忘记呢？
他唯一的妹妹，从小像小尾巴一样跟着他身后，还总被他嫌弃的妹妹；那个喜欢趴在他房门外，哭着求着哥哥带她去玩的妹妹。
他亲眼看着她被逼入绝境，凄厉地惨叫着跃入黑暗的海洋，再也没有上来。
“江烨磊，你就是这样的人。”周骞尧没打算放过他。
“你父母对你太严苛，你从小经受的魔鬼训练让你表面上比谁都坚强，其实比谁都害怕被抛弃。
你从不认输，你不敢表达在乎，你宁愿装作无所谓，也不肯让别人看到你的真心。可你这样，只会把在乎你的人越推越远。”
“葳葳不在了，你每天都懊悔对她不够好。”周骞尧声音微颤，“叶雨湉提离婚，你明明可以挽留，却非要答应。你是不是又打算躲起来，然后偷偷做一堆傻事，却死活不肯让她知道？”
“你够了！在乎又有什么用？”江烨磊一把推开周骞尧，双目赤红。
“我把葳葳弄丢了，是我弄丢的！眼睁睁看着最亲爱的人在眼前消失，你却无能为力，你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吗？”
周骞尧胸脯剧烈起伏，“难道我又比你好受？”
江烨磊竭力控制情绪，再开口时声音嘶哑：“骞尧，葳葳死了，放下吧。”
周骞尧冷硬地说：“除非亲眼看到她的尸骨，否则我绝不会放下。”
江烨磊看着他，低声问：“如果葳葳还在，你知道她心里有别人，而你的存在会给她带来危险，也给不了她想要的平静生活，你还会不会追求她？”
周骞尧停下脚步，英俊的五官在阴影中极为深刻。
“如果葳葳还在我身边，我不会让她有机会爱上其他人。她想要什么，我就给她什么；她不要什么，我就替她挡掉什么。威胁她的人，我会一个个清理干净。这就是我的答案。”
江烨磊良久没有出声。
-
叶雨湉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
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触到蒙在眼睛上的纱布，厚重的质感让她心里微微一沉。
“江烨磊……”她本能地脱口而出，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她伸出手，期待能触到那双熟悉的大掌，温暖而有力，会在她最脆弱的时候紧紧握住她，告诉她“别怕，我在”。
空气中一片沉默。
“叶小姐，你醒了？”
叶雨湉的手指僵在半空，“江烨磊呢？”
郑屿声音带着歉意：“新机型测试项目紧急，江总先走了。别担心，等你恢复好了，我和牧野会陪你回深城。”
走了？
怎么就，忽然走了。
叶雨湉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她抿了抿唇，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他去哪儿了？”
“抱歉，叶小姐，江总没有具体说明。”郑屿的语气依旧恭敬，却透着一丝无奈。
叶雨湉没有再说话，只是攥紧了被角。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天听到的电话。
“薇薇对我来说和命一样重要，你知道我有多想她吗？
“只要薇薇回来，我做什么都可以......”
......
她的心被狠狠刺了一下，“别瞒我了，他是去找薇薇了吧？”
郑屿明显一愣，“薇薇是谁？”
叶雨湉故意嘲讽他：“连磊哥最重视的薇薇都不知道，你这特助怕是挂名的吧？”
郑屿呆了两秒，恍然大悟：“哦，你说晨葳小姐啊，江总跟你说他要去找晨葳小姐？不可能吧。”
等着看他怎么说，叶雨湉故意沉默。
郑特助绝不甘心被扣上“挂名”的帽子，他严谨地思索了一番，果断否定。
“叶小姐，你搞错了。连周队都没有新的消息，江总又去哪里找人？
周队是和江总一起上飞机的，走之前，我明明听周队说回国后要赶去鹿岛出差。江总还顺便提了句，鹿岛的地理环境很适合开展无人机密林和山地测试，已经安排研发部准备过去勘测，确定合适地点后再把团队拉过去。
你看，他俩哪点像是要去找晨葳小姐呢？不可能不可能。”
叶雨湉听得云里雾里，“不是，江烨磊找人为什么要带上周骞尧？”
这两人的关系不会好到共享一个女人吧。
只听郑屿说：“你还不知道吗，晨葳小姐是周队长的心尖宠，唉！”他重重叹口气。
“要不是六年前江总的父母被害身亡，晨葳小姐下落不明，周队现在应该是江总的亲妹夫。
而且三年前，特侦队封禁了档案，秦局亲自宣布人死了，那次江总差点就没挺过去。”
叶雨湉心一颤，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叶小姐？”郑屿打断她的思绪，“你还好吗？”
叶雨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我没事。”
郑屿似乎察觉到什么，语气变得谨慎：“你该不会误会我们江总了吧？”
叶雨湉没有再说话，原来，她一直误会了他。
父母的婚姻失败，程硕的轻言背叛，她以为自己习惯了失望。
可当江烨磊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她才发现，自己还是会害怕。她害怕他的温柔是假的，害怕他的承诺是谎言。
可江烨磊对她不够好吗？
他用心良苦，设计让她识破程硕的真面目，没有让她在最无助的时候落入渣男之手。
知道她眼睛看不见害怕陌生环境，每晚都牵着她的手走遍别墅每一个角落。
他在叶家为她据理力争，在全世界的冷眼面前把她珍爱地搂入怀中。
他支持她的梦想，亲自率领无人机编队为她赢得掌声和喝彩。
他直率、热烈、坦荡，没有一丝一毫犹豫地向她示爱，在她耳边说最甜蜜的话。
“结婚这种事，我从来不玩假的。”
“老婆，我是真心想娶你。”
“湉湉，你没有一点儿喜欢我吗？”
“宝贝，我想亲你。”
“叶雨湉，今后只要你演奏，不管在世界任何角落，我的无人机编队永远为你护航。”
......
那些炽热的表白在心头回响，叶雨湉的眼泪止不住一行行落下。
他对她的好，从无半点隐藏，可是因为来得太过轻易被她草率地忽略。
为什么用过去的伤害，去惩罚现在的他？
他走了，叶雨湉才发现，她疯狂地想念他的声音，想念他的怀抱，想念他的体温和亲吻，想和他唇齿纠缠，彼此占有。
可是这一次，江烨磊不要她了。
-
三天后。
叶雨湉静静地坐在病床上，医生熟练地拆开层层纱布。
“放松，慢慢睁开眼。”麦斯教授温和地说。
光涌入瞳孔，带着些刺痛，眼前的模糊渐渐清晰。
“教授……”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麦斯教授满意地点点头：“你的视网膜适应光线的速度比我预想的还快。”
“不过，短时间内不能长时间用眼，避免强光刺激，也不要剧烈运动。”
叶雨湉连连点头。
“教授，谢谢你这些年一直关心我，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医生，没人能质疑你的专业性。我想求你帮我个忙，我会给你对等的报酬。”
麦斯教授从报告中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
叶雨湉乌黑的瞳仁看着他，“暂时为我隐瞒，告诉所有人我的眼睛无法复明。”
“包括我的丈夫，江烨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