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凝紧紧拉住宗肆的手,生怕他走掉,见他没有走的意思,才伸手抹了抹眼泪。
“三哥要买自己的府邸吗?”她问道。
宗肆淡道:“如今我尚未成婚,自然无法搬出王府。”且世子的头衔还在他这,他也不便离开王府。
如今回京,最重要的便是稳定王府一派的人心,此时王府内斗之事若浮于表面,并非明智之举。
宗肆眼下,得保自己手中权势无虞。
否则想成亲,也绝非易事。
要娶宁芙,这世子妃的位份,便得留着,虽不是皇后,却也还算有些地位。
宗凝则在听到“尚未成亲”四字时,不由朝陆行之看去一眼,如今宁姐姐,被他给抢去了。
陆行之看向宗凝的眼神平静。
“三郎回来了?”宣王妃却在此时,也匆匆赶来,一看到宗肆,虽不如宗凝那般失态,却也红了眼睛。
宗肆淡道:“母妃。”
宣王妃自是心痛不已,儿子受的苦,她心里有数,丈夫或许是为了王府,大郎却决计并非如此,父母为子谋,自是深谋远虑,如今大郎儿子已不小,恐怕也在为儿子考虑。
她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回来便好。”最后宣王妃却只含泪又含笑地说了这一句。
她却不得不顾及王府的体面,便是恨大郎恨得咬牙切齿,也不能表现出来。
宣王妃知晓儿子如今回来,所有人都盯着他,眼下不能出半分差错。
“三哥,母妃也一直记挂着你。”宗凝在一旁热切地拉拢着自家三哥与母妃之间的关系。
宗肆又想起宁芙的千叮咛,万嘱咐,让自己热情些,也许便会得到不同的结果,而宗凝便是先例,他主动道:“儿子不怪母妃。”
宗肆从未怪罪过宣王妃,只是因她对宗亭还如同自己儿子一般,是以才不知如何同她相处。
身为儿子,自然无法因母亲这般向着外人的举动,而毫不介意。
宣王妃看了一眼宗铎,道:“你同我来。”
陆行之见王妃看了宗铎,心中便有数了,宗铎与宗亭,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当着他的面,自然不便提宗亭之事。
上一世,他因宣王妃维护宗亭,而与她心生隔阂,加上性子本就淡漠非常,一而再再而三的无接触机会,心结自然难以解开。
后来在王妃给宗亭说情后,更是关系疏远到了极点。
“陆公子今日早些回府吧,我兄长既然回来了,还有要事要忙。”宗凝不太喜欢他,他抢走她的嫂子。
陆行之莞尔,故意逗她道:“凝姑娘这般,可是记恨四姑娘与我定了亲?”
他向来一副,对一切都不甚在意的模样,如今笑起来,竟让人有几分如沐春风之感,与以往大不相同。
也很英俊,难怪宁姐姐喜欢。
宗凝被踩住了尾巴,却也不愿意撒谎,是以并未否认,她坚定的同她三哥一路。
“你的兄长,很高兴你能这般向着他。”陆行之却是又缓缓开口道,像在无尽地地狱中,在那遍地的骷髅里,一朵又一朵花儿冒出头,那小花是宁芙,是宗凝,将地狱点缀的生机勃勃。
这人世间,变得不再那么糟糕。
他仿佛从游离于此世之外的游魂,在除了宁芙之外的地方,感受到了自己几分活人气息。
“我自然向着我兄长,便是兄长不原谅我,我日后也会默默守着他。”宗凝道。
“默默守着?”陆行之挑了下眉。
宗凝道:“我会对三哥的妻子孩子好,若三哥日后出征了,我便替三哥照顾好他们。”
陆行之想,她也做到了,上一世她对阿芙很好。
“有你这样的妹妹,是你兄长人生之幸。”陆行之道,“可他以为自己全然在地狱中,不再信任任何人,忽视了你。”
宗凝瞪他:“陆公子何必在这挑拨离间。”
陆行之并未再言语,只看着她,眼神似乎透过她,在看什么。
宗凝心中却是没来由地一痛,对他也没了敌意,道:“陆公子知晓我兄长很惨么?”那句身在地狱中,让她不安。
陆行之道:“如今看来,倒是尚能接受。”
其实有一个宁芙,宗肆便已没有那般惨,从被她救下那时起,他心中便是有寄托的,是以他并未跌入地狱。
宗凝与宣王妃的态度,对他陆行之的影响,才是更大的。
……
“宗亭是我差人接回京的。”宣王妃与宗肆到了景华居,才开口道。
宗肆沉默须臾,道:“母妃身边的人,我自然认得。”这便是告知宣王妃,他早就知晓了此事,而若不是他允许,宗亭又如何回得了京城。
而之所以派母妃身边的暗卫前往,则是担心换做其他人,恐带不回宗亭。
“我派人去,是料定你见了我的人,会放行,而我将他带回来,是怕你一时冲动,处决了他。”宣王妃道。
“母妃身处这个位置,自然得替王府考虑。”他淡淡道。
“你以为我做的这些,是为了王府?”宣王妃苦笑道,“母妃是担心你,那时已得知你无性命之忧,母妃怕你冲动,到时影响了你的前程,待这一次风波过去,你自己的势力渐稳,你要如何处置他,母妃都会拍手叫好。”
她的三郎,可以为了王府去死,却不能被王府中人害死。
宣王妃道,“若是你死于他手中,母妃如何也会让他给你陪葬。我也知如今同你提这些,为时已晚,你未必会相信。”
经历了这般被亲人刺杀之人,在面对亲人的话语,真真假假,心已经麻木了,自然都不会相信,否则谁敢保证,不会招致下一次刺杀?死过一次的人,向来都会更警惕。
换做是宣王妃自己,也会认为这是见他回来,才讨好的计策。
朝堂之中,家宅之中,这般见风使舵之事,不计其数,哪个不是装得极其诚恳的。
宗肆眼神闪烁,却道:“不晚。”
这世上,还有值得宗肆信任的人,是以他并非如宣王妃所想的那般,心已经麻木了。
宣王妃却是愣了愣,有点难以置信。
“当初在淮朔,宁国公府的四姑娘,冒死救了我。”宗肆道。
说到宁芙,他整个人都柔和了下去。
宣王妃的眼神便复杂了几分。
这般告知她,恐怕也是告知她,做好他非要这门亲事不可的准备。
“她与陆公子,是圣上亲自赐的亲。”宣王妃不由担心道。
“那又如何?”宗肆淡淡道,“我只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