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宋露白先去部里开了证明,然后和卫扬一起去婚姻登记处领结婚证。
卫扬身上穿的是宋露白送的那件黑衣裳,他穿上正正好,下摆被他扎进了裤腰里,整个人显得肩宽腿长、稳重利落。
明明他被晒的有点黑,穿上黑色的衣裳却显得没那么黑,整个人看起来很有精气神。
卫扬的嘴角微微勾着,看得出心情很是不错。
宋露白含蓄点,但也是高兴的。
结婚证是彩色的,稻穗和玫瑰花围在两边,双喜字点缀在下方,上方正中间是五星红旗,章子盖在右下角。
领了结婚证,经办人员还给俩人发了三尺布票、二两油票以及三斤的棉絮票。
“布票和棉絮票是让你们做被子的,这上面指定了商店,可别跑错了。”
宋露白道:“这发的布票和棉絮票也做不了一张被子啊。”
经办人员说:“那也没办法,不够的话你们得自个儿想想办法。”
宋露白知道票据都是根据物资供应量发放的,今天能领到额外的票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出了登记处,卫扬道:“票你都收着,我把你送回去得赶紧回去了。”
俩人领完证后连顿饭都来不及吃就分开了。
宋露白刚回部里就碰到了来调查陈伟良被袭击案子的公安。
她去了派出所,将自己那天的所见所闻交代清楚,随后在笔录上签了字。
上午都没工作就已经过去了,在食堂吃饭时,宋露白听张蔷说娄副部被带走调查了。
她小声问:“是啥情况,以什么名义被调查的?”
张蔷摇头,“不知道。”
下午四点才上班,宋露白还有空闲回宿舍睡个午觉。
结婚证被她拿出来又看了看,她有种做梦的感觉。
她和卫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
孙红凑到近前说:“结婚证竟然是彩色的,还挺好看。”
“你俩就这样结婚了,以后咋整,都不住一个地方。”
宋露白道:“他在申请调职,之后什么情况再说吧。”
顿了顿她问:“你和路科长现在啥情况?”
孙红的脸红了红,扭捏说:“他提了想和我结婚,还说怕我嫌弃他,我也不知道咋办。”
路兴业虽然是领导,但他跛脚又瞎了一只眼睛,抛开别的不谈,他这样的条件在男同志里确实不太吃香。
但宋露白觉得人品比相貌重要,况且路兴业身上的残缺都是在战场上留下的,那是勋章。
孙红轻声说:“我想有个家,又怕他以后对我不好。”
宋露白道:“怕啥,你也有工作,日子不好过就离婚。”
孙红嘴巴微张,“那也太儿戏了。”
结婚是一辈子的事,结了哪能轻易离,离婚丢人,往后又不好找了。
宋露白打了个哈欠说:“离婚有啥丢人的,人这辈子就该为自己活,要是日子不好过,为了面子不离婚,那这辈子还不得憋屈死,活着图啥啊?”
孙红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但还是道:“那咋能做到不顾及别人的眼光呢。”
宋露白瞌睡,迷迷糊糊的说:“管别人咋看呢,你又没吃他家的饭,他凭啥对你说三道四?”
声音太小,孙红没听清,“啥,你说的啥?”
她扭头一看,宋露白背着她似乎是睡着了。
宋露白不但睡着了,还做了个噩梦。
此时她还没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以为自己回了阳城。
她妈手上提着东西走在前头,她正想喊“妈”时,一个闪着寒光的刀突然出现,扎进了她妈的身体里,血汩汩往外涌。
“张翠,你个贱人,去死吧!”
那人拿着刀一直捅,片刻就捅了十几刀,血花四溅,她妈的身体软软的倒了下去。
宋露白惊叫出声,正准备扑过去时,猛的醒了过来。
睡的迷迷糊糊的孙红问:“你咋了?”
宋露白喘着粗气说:“没事,做噩梦了。”
有过多次做梦的经验,宋露白意识到这个梦不仅仅是一个梦。
最刚开始的梦里,没有她妈被人捅刀的情节。
刚才做的梦里,她看不清拿刀行凶的人的脸。
可她心里隐隐有个猜测,直觉告诉她凶手是她妈信件里和卫扬口中提过的那个名叫鲁建西的人。
现实和梦里已经发生了偏差,她妈和林大海离了婚,她来了疆省,和卫扬领了结婚证,她的人生轨迹已经和那本书里的完全不一样了。
这也就意味着她妈被人捅或许是未来有可能发生的事,也有可能是已经发生的事。
想到这,她坐不住了。
写信太慢,她一路跑到了邮局,准备给家里发电报。
电报员说:“发往外省,一个字四分钱,译费也要半分钱一个字,不满十个字按十个字收费,你把要发的字写下来,特急、加急需要加倍收费。”
宋露白想了想,在纸上写了:妈,注意鲁建西。
她把纸递过去后,电报员皱眉说:“啥意思啊?”
电报员上下打量她一眼,怀疑这是啥暗语,开始询问宋露白的具体情况。
宋露白可不想被他当成什么可疑人员,简单说了一下她家的事,又补充道:“我做梦梦到那个人拿刀要杀我妈,那个人无法无天的,听说被抓走了,可我这心里不踏实,老做噩梦…”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堆,逻辑在线,不像是胡扯的,电报员才把心里的怀疑压下。
“你这几个字按照十个字收费,要四毛,六个字译费三分钱。”
宋露白道:“我要加急!”
电报员说:“那你交八毛六分钱。”
宋露白心里不安,问:“加急的话,我妈多久能收到?”
电报员将六个字逐字译成四个数字的编码,头也不抬的说:“差不多明天上午就能送到,你放心,你这是加急的,只要到了那边邮局,邮递员拿到后第一时间就会去送。”
交了钱,宋露白心里还是砰砰跳。
心中的不安促使她想回老家一趟。
她不知道梦里的事什么时候发生,既担心已经发生了,又担心快要发生了,她就算提醒了她妈,她妈也应对不了。
一来一回至少需要半个月,想要回去,假可不好请。
但不管假有多难请,这关乎她妈的命,无论如何她都得把假请出来。
回到供销部,宋露白直接去了周部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