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公子要找那个什么,什么眼泪?”
沈玉阙忙道:“婆罗洲的眼泪!”
盈江楼的老鸨笑了笑,此刻她已将二人带至一间安静的包厢,并亲自动手为二人斟茶。
“这眼泪可是个稀罕物,听说还是个毒物,制成香料有迷幻人心的香气,谢公子要这个做什么?”
谢昀笑眯眯看她:“你在问我?”
“哈哈哈,奴家说笑呢!奴家哪敢置喙您的用处,左不过是这东西稀罕,奴家若是今日给了谢公子,来日再想找可就难了。”
谢昀看了眼表情凝重的沈玉阙,对老鸨说:“你多少银子买的?我出十倍。”
“您是财神爷,当然不差钱!可财神爷也莫要小瞧了我们盈江楼啊,我们在苏州城经营多年,自然也是不差钱的!”
沈玉阙忙问:“那您想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要。”老鸨摇摇头,将茶推到二人面前。
沈玉阙却说:“如果你真的无所求,就不会私下里见我们了,既然有所求,那咱们就有的谈。”
老鸨噗嗤一笑:“小娘子误会了,奴家这是好客!来者都是客嘛!”
“可你请我进来容易,要想让我走,除非让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老鸨又去看谢昀,后者却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似乎笃定她就是有所求的。
果然,老鸨见他们的态度如此坚决,便知有些事情真的能谈。
她抚着油光水滑的鬓角对谢昀说:“既然你们诚心想要,那奴家就卖个人情,奴家不要银子,只有一个要求,让暖香楼滚出苏州!”
她最后那句话说的咬牙切齿,可见对暖香楼恨极了。
沈玉阙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只听谢昀对她解释说:“暖香楼就暖香舫。”
“燕大家在苏州开了暖香楼?”
“嗯,就在盈江楼不远。”
老鸨冷笑:“谢公子,以咱们的交情您做事未免太不厚道,这山塘街有您从中平衡各家都好过活,可平白多了一家扬州来的暖香楼算什么?分去我们多少生意,大家伙怨声载道的,您只当看不见吗?别以为我们不知道,燕辞月能在苏州站稳脚跟背后到底是谁在撑腰。”
“你说的没错,暖香楼的地方是我选的。”
老鸨暗中翻了个白眼,一副有气却不敢撒的样子。
谢昀好整以暇的看她:“与其让我选择要婆罗洲的眼泪,还是选择让暖香楼滚出苏州,我倒更觉得盈江楼在苏州时日过久让人腻烦,换个地方说不定能更加新鲜有趣。”
老鸨听闻脸色一变,她本想威胁谢昀,没想到却被谢昀威胁上了。
“就搬去扬州吧,”谢昀说:“和暖香楼互换个地方,传出去也是雅事一桩!”
“谢公子!”老鸨一听,噗通一声跪下,哪还敢再说别的:“方才奴家说着玩呢!盈江楼家大业大哪会在乎一个小小的暖香楼啊,都是周围那些掌柜撺掇奴家在谢公子面前胡说呢!”
谢昀对她的狡辩无动于衷:“妈妈都快活成人精了,连这点是非黑白都分辨不清吗?还用得着别人撺掇?”
“奴家所说句句属实,谢公子不是想要婆罗洲的眼泪吗?奴家这就派人去取!”
言罢又赶紧唤了个小丫鬟,让她去自己房间取东西送来。
沈玉阙的表情明显一松,又等了一会,小丫鬟将东西取来了。
原以为婆罗洲的眼泪会是水状的东西,最不济也该是油状的,没想到却是一块血红色的琥珀。
琥珀周身通透,躺在一只黄金打造的小匣中,单是看这器皿都觉得里头的东西价值不菲。
她激动的收下金匣:“多谢妈妈,不过我会依照承诺,十倍购买!”
“不敢不敢!”老鸨依旧跪着,挤出一个笑容:“小娘子原价给我就是。”
谢昀又看她一眼,后者连忙改口:“算了算了,咱们盈江楼承蒙谢公子照拂多年,送给小娘子又能怎样!”
但沈玉阙依旧觉得不能平白承这份情意,尤其这还是用来救命的药,若不给银子岂不也让董乘风欠了她的恩情。
最后推脱一番,以原价购买,谢昀替她给了银票。
不过谢昀也并非一点希望也不给盈江楼,临走之前他说。
“让暖香楼离开苏州也可以,不过总要给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不然就算是我,也会难做。”
您方才要赶盈江楼离开苏州的时候怎么不说找理由了?
不过老鸨只敢腹诽,面上却迫不及待的说:“奴家全听谢公子的!”
“这样吧,你们准备一下,下半年我们苏州也效仿沙城的‘船王争霸赛’来一场‘花魁争霸赛’如何?若是暖香楼输了,你们各家再联合起来让其搬离苏州也不至于闹的太难看,而且此事一举两得,还能让你们的名号传到大江南北。”
老鸨眼珠子一转,觉得此法甚好!
既然是在苏州比赛,那评审肯定都来自苏州,以她们各家在苏州的经营,得老主顾的偏爱还不是轻而易举!
老鸨同意后,欢欢喜喜准备去了。
谢昀和沈玉阙当晚回到谢家,那位会制药的大夫已经在等了,其他药材也都准备好了,只差这一味。
大夫验了药,确认正是剧毒无比的婆罗洲眼泪,不敢耽搁,按照医方所说赶制解药。
沈玉阙看着床上躺着的董乘风,这才不过三四日的时间,董乘风已经瘦的不像样了,他现在昏迷不醒,每日只能靠汤药维持生命,就算能一直保持这个状态恐怕用不了多久也会活生生饿死。
一夜过后,解药被做好,大夫说原本可以做成药丸的,但因为董乘风昏迷不醒,他干脆用水化开让董乘风吞服。
可当那小半碗黑乎乎的药汁送到沈玉阙手上的时候,她又犹豫了。
婆罗洲的眼泪,剧毒之物,她一瞬间想到很多。
万一是大夫误诊了呢,万一二哥哥中的毒不是孔雀胆涎,万一解药不是婆罗洲的眼泪,万一医方是错的……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一旁柳黛似乎也被感染,手心汗津津的。
“小姐,真的有用吗?”
“我不确定……”沈玉阙说:“不管有用无用,咱们已经走投无路了,那么多大夫都看过,什么名贵的药也都用过……与其这样耗着,兴许给个痛快也是二哥哥想要的,不管结果是好是坏……”
这话虽是对柳黛说的,但更像是她的自我说服。
沈玉阙又回头看了一眼,几个大夫都眼巴巴的看着她,他们眼底既有对病人的怜悯,也有想要验证此方的渴望。
谢昀不在这里,她昨晚回来就守了董乘风一夜,连身上的男装都没来得及换,谢昀一夜没有找她,清晨也没叫她,似乎想给她一个清静。
但她却觉得,如果谢昀在这,自己可能会更有勇气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