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懿公主与西迟宜郡王的大婚,算是今年头一桩举国欢庆的喜事。
百姓们大多不懂这里头的政治弯绕,只知道历来联姻后,两国之间肯定不会起战事,还会商贸互通,友好往来,多一个友邻当然值得高兴。
所以这和懿公主从出宫开始,就听得百姓们的欢庆声,后来也不知从何处谁开始带头,有百姓往公主的车架上抛去鲜花,随之便有人也将随身的香囊一并抛出去。
二月里开的花不多,可见这些人是专门为公主采来的花。
赵芝钰本是坐在马车内,此刻听侍女说着外头百姓们欢送她的盛景,不由一阵恍惚,想到了前世自己的惨状,忽的便想再离开这座伤她太深的城池前,再看一看外头。
于是从马车里钻出来,扶着侍女的手,站在车头,望向四周。
一袭凤冠霞帔,红妆描抹,立于花海之中,受百姓爱戴,若降下凡尘的仙女。
“公主,是和懿公主!”
百姓里有人看见了赵芝钰,开始越发狂热的呼唤跪拜起来。
他们期待着这场联姻,盼着两国交好,能得安稳盛世。
“殿下,咱们要不进去吧?”侍女小声道,有些紧张。
赵芝钰却摇头,“不,百姓们如此贺我,我该见见他们。”
而此时,她的目光忽而落在了前方一处茶楼上,那处可算得上是城中最好的观礼之地,茶楼的三楼窗口,一青衣男子正定定的望着她,眼里有不解、不舍还有几分惊艳。
两人目光相对,男子不由快速双手扶在窗框上,探身出来,眉头紧锁,似有千言万语没说出口。
可面对他如此深情的目光,赵芝钰眼底却只有漠视的冷意,视线扫过那人,便毫不留恋的移开了。
青衣男子微微愣住,而后像是有几分恼羞成怒,咬牙收紧了扶着窗框的手,指节泛白。
“公主。”
忽的,耳边传来高遂的声音。
赵芝钰侧头望去,便见高遂身着大红喜服,一手骑马,一手持着捧鲜花,正笑吟吟朝她递来。
这些是百姓们送的花,五颜六色的,拼凑在一起却意外的好看,生机勃勃,而赵芝钰更注意到,这捧花上系着的红绸带,是高遂从发冠上取下来的。
“谢过郡王。”赵芝钰敛眸,面上泛起两片云霞。
接过手捧花,这才重新坐回了马车内。
彼时城中的热闹还未延伸到郊外,京郊的仪仗队却早已经准备好了,只是却并未瞧见负责人谢惟。
因为离此处不到十里地的一座山之上,谢惟配合引路,正领着赵行谨身边的禁军,去往谢明慎的私庄。
毫无疑问,尽数落网。
来的时候他们正在操练,可赵行谨身边的禁军是跟着他从战场上杀出来的精锐,自然不是这群还未成立多久的队伍能比的,活捉的活捉,还有部分人当场杀了,一个都没让逃走。
谢惟在旁看着,说不心惊胆战是假的。
他是文臣,哪里见过这些,当年赵行谨一路从封地攻打至京城,并未经过他所在的黎州,而今看到这血淋淋的场面,让他本能的从心底生出寒意。
可是谢惟知道,赵行谨对谢明慎,乃至整个谢家,都是存了杀意的,如果不是谢玖筹划,将谢明慎一人拎了出来扛罪,日后这刀下亡魂,必定也有他谢惟一个,甚至还有他的妻子儿女。
而谢明慎更该死,这些年在他手里枉死的人,怕也不知多少数目了。
想到这些,谢惟攥紧手中缰绳,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去仔细看清眼前的这一切。
他要引以为戒,永远记得今日。
和懿公主的仪仗队出城远去许久,城中才逐渐恢复平静。
城门口,谢明慎与一众送行官员正预备散去,却见杨止安笑着朝他过来。
“杨公公。”谢明慎立即也是笑脸相迎,“公公怎么来了,可是皇上有何吩咐?”
“首辅大人随奴才进宫一趟吧,皇上召见呢,这西迟的事情终于办完了,可是辛苦大人了。”杨止安笑的谄媚。
谢明慎见他这般模样,心里少不得越发得意几分,优越感油然而生,但面上还是假做谦逊和气的样子。
“不敢不敢,为皇上效力岂可说辛苦二字,都是应当做的。”
语罢,便随杨止安入宫去了。
只是到了御书房,却并不见赵行谨等在此处,心下不由疑惑。
杨止安道是皇上亲自送太后回福康宫了,让他在此处稍等片刻,还客气的上了茶水,谢明慎不疑有他,便自在的坐下等着了。
约么快半个时辰,谢明慎等的有些不耐烦之际,正想出去问问,便听得外头传来了脚步声,于是立刻起身整理好衣袍,拱手相迎。
“微臣参见皇上。”
“谢卿请起。”赵行谨的声音随着他的步伐,从旁掠过,于书案后从容坐下,“今日叫谢大人来,是有些事情想问。”
谢明慎掉转方向,面对赵行谨,恭敬道,“皇上请讲。”
“朕听说你和那西迟使团里头叫赵载言的使臣,很相熟啊,还常常,相会酒楼,交谈甚欢。”赵行谨含笑望着他。
面上瞧不出异样,似乎是在开玩笑。
“臣岂敢!”谢明慎当即皱起眉头,一副严肃样子,“不知皇上是听了什么传言,对臣有此误会,臣因为公事,与那赵载言确实有些来往,但绝不至于可称相熟,还能饮酒作乐。”
赵行谨挑眉,不甚在意的样子,端起手边茶盏抿了一口。
“是吗?朕听得此事时,也觉得颇为惊讶,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不知怎么的,谢明慎看着赵行谨这般模样,心中不仅没有松缓的感觉,反倒是越发紧张了。
无端有种背后生凉之意。
“皇上圣明,臣...”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朕没想到你竟胆大妄为至此啊。”赵行谨眸光骤冷,声音平静却透出了无尽杀意,“谢首辅,你可知叛国乃死罪。”
谢明慎话梗在喉咙里,瞪大了眼睛,旋即立刻跪了下去。
高声喊冤,“皇上明察,臣绝无此心!这里头定是有奸人挑拨陷害!”
正当他为自己辩驳之时,门口传来了杨止安的禀报声,说是瑾嫔来了。
闻声,谢明慎猛地转头看向那门口,双眸骤亮,宛若看见了救星似的,当即拱手对赵行谨道。
“皇上,瑾嫔娘娘是臣的女儿,她是最了解臣的,臣定然不会与西迟勾结啊!”
赵行谨冷眼看着他,唇边是抹微不可查的笑意,“那就,请瑾嫔进来。”
说话间,门被打开来,谢玖一袭素衣,缓缓入内,她背光而立,整个人陷在暗处,叫人看不清她面上的情绪。
可谢明慎顾不得这许多,当即就要上前求助,却不曾想下一刻他耳边听到的却是。
“臣妾谢氏,要告发臣妾的父亲谢明慎,贪污受贿、滥用职权、以公谋私、草菅人命、勾结外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