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杳看着老夫人这副模样,心里的那点委屈也就烟消云散。
她连忙起身,走到老夫人身边。
“祖母说的哪里话?您也是被陆瑶蒙蔽了。您是受害者,我怎么会怪您呢?
之前的事都过去了,您别再放在心上了。”
“那初尧呢?”老太太看着陆初尧。
陆初尧也跟着站起身,挠了挠头。
“老祖宗,我怎么会怨您呢?您从小就疼我,有好东西都先想着我,我心里都记着呢。
之前您误会我,我也知道您是担心我走歪路,是为我好。
再说了,这事也不能全怪您,要怪就怪陆瑶太会装了,连我都差点被她骗了。
现在事情都查清楚了,您也别再自责了,不然我心里也不好受。”
陆老夫人听着两人的话,眼眶却更红了。
她握着苏杳的手,轻轻拍了拍。
“杳儿啊,初尧啊,你们是好孩子。可我这心里头,总觉得对不住你们,更对不住远哥儿。”
她说着,眼眶也微微泛红。
一旁的张嬷嬷适时递上帕子,陆老夫人接过,抬手用帕子轻轻按了按眼角。
“我这辈子,为了陆家操碎了心。从你祖父在时,就跟着打理内宅,生怕哪里出了错。
如今老了老了,本想着能守着曾孙,陪着远哥儿长大,享几天天伦之乐,可现在……”
她吸了一口气,有些哽咽。
“现在出了这么多事,我这身子骨也垮了,脑子也糊涂了,连人都看不懂了。
怀瑾说让我回江南养老,我知道他是为我好,可我……我是真舍不得远哥儿啊。
那孩子粉雕玉琢的,一笑能暖到我的心坎里。
以后,我回了江南……这山高水远的,怕是连他的面都见不着了。”
苏杳和陆初尧互看一眼,都没说话。
陆老夫人继续道:“都怪我,都怪我识人不清,错信了人,才闹到今天这个地步,连我自己从小带大的亲孙子都要送我走了。”
她越说越激动,帕子在眼角擦得更勤了。
“我这老婆子,真是没福气,连这点念想都留不住……”
陆初尧听老夫人说得这么可怜,心里顿时犯了难。
这些年,陆初尧在陆府,所有人都当他是陆家人。陆老夫人从前更是对他疼爱有加。
他起身安慰:“老祖宗,您别这么说,您要是不想回江南,我……我去和爹说说。其实远哥儿也喜欢您,要是您走了,他肯定也会想您的。”
“祖母,夫君是担心您在京城受气,才想让您回江南休养。
您要是舍不得远哥儿,我们可以跟夫君商量商量。”
陆老夫人听到这些话这话,脸色瞬间好上了一些。
“唉,那就麻烦你们了。其实我也不是非要留在京城,就是……就是实在放心不下远哥儿。
你们跟怀瑾说的时候,也别为难他,要是他实在觉得我留在京城不合适,我……我也认了。”
苏杳心头一紧,老夫人这话倒是说的巧妙。
若是自己夫君坚持送她回江南,如今倒是变成了不孝顺。
“祖母,你别想太多,夫君定是有最好的安排的。”
陆老夫看着他们,笑了一下。
她人直了直身子,又长长叹了一口气。
陆初尧问:“老祖宗,怎么还唉声叹气呢?”
“还有件事,我思来想去,还是得跟你们说说。”
“什么事?”
老夫人这一回开门见山道:“再怎么说,陆忠也是陆家的人,是我那早逝的兄弟唯一的儿子。
也是我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孩子。发生这样的事,我是真的没想到。”
“昨天夜里我一夜没睡好,梦里总想起我那兄弟临终前托付我照顾陆忠的模样。
我这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我这要是连他唯一儿子都保不住,真是愧对他啊。”
苏杳听着这番话,眉头微微蹙起。
陆老夫人看他们不接话,又自顾自说:“王氏母女作恶,那是她们心黑。
可陆忠不一样,他不过是收了些银子,也没真参与陷害阿杳的事,算不得什么大事。
咱们陆府也不是缺那点银子的人家,真犯不着把事情闹大。
传出去还会让人说陆家不护着自家人,影响怀瑾的名声。”
她的眼神殷切地看着苏杳和陆初尧:“你们俩跟怀瑾最亲,能不能帮我劝劝他?把陆忠放出来,别送官府了。”
“老祖宗这是想放了他?”陆初尧问道。
陆老夫人摇摇头。
“也不是不罚他,只不过,这事咱们私下里处置了就行。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算是给我那死去的兄弟留个体面。”
陆初尧听完,整个人愣住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老夫人会提出这种要求。
陆忠收受贿赂是事实,还纵容妻女作恶,怎么能说放就放?
可面对老夫人带着期盼的目光,他又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笑了笑,劝道:“老祖宗,您就是太心善了。”
苏杳平时温顺,可这一回却没像陆初尧那样犹豫。
她端坐在椅子上,脸上虽然笑着,说出来的话却字字清晰,半点不软。
“祖母,陆表叔既然犯了事,按律就该送官府处置。夫君是朝廷命官,若是为了私情放了他,那就是徇私枉法。
传出去不仅会坏了夫君的名声,还会让旁人抓住把柄。”
陆老夫人没想到苏杳会这么不给面子。
她脸色也沉了下来,眉头拧起。
刚才她好话也说了,可怜也装了,本以为苏杳会像之前那样体谅她,没想到这女人竟油盐不进。
“杳儿,话可不能这么说!再怎么说,陆忠也是你的长辈,你这么寸步不让,心里到底有没有尊重长辈的念头?”
陆初尧立刻打圆场:“老祖宗,阿杳不是不尊重您,她只是……”
“初尧,让我来说。”
苏杳抬手打断他,缓缓站起身。
“祖母,尊重长辈是一回事,徇私枉法是另一回事,这两者可不能混为一谈。
我敬重您,所以愿意替您向夫君求情留在京城。
但我更清楚,律法面前没有私情,若是因为陆表叔坏了夫君的规矩,那才是真的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