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话一出，除了玉安，饭桌上的所有人都停下了筷子。
众人神色各异，但有一点相似——诧异的目光齐刷刷投向问出这话的人。
顾愿霖在四面八方的目光审视下依旧神色不变，只等着玉安的回答。
“好啊！”玉安放下碗筷，望着云璟珩的方向，很是认真道，“玉安喜欢云哥哥，云哥哥你愿意一直留在这里吗？”
“师兄也很喜欢云哥哥，所以云哥哥，可以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吗？”
“……！”
云璟珩手中的筷子倏然滑落，掉在地上发出闷闷的响声。
声音不大，可在骤然间落针可闻的房间内，显得尤为清亮。
“那个……璟珩啊，小孩子开玩笑，你别——”
云璟珩霍然起身，第一次失仪地打断花想容：“姨母，伯父，璟珩身体有些不适，先回房休息了。你们慢用。”
说罢，他欠身行礼，便慌张地逃离了饭桌。
顾睿担忧道：“这……璟珩这是怎么了？”
“没事。”顾愿霖跟着起身，“我去看看。”
——
“你哪里不舒服？”顾愿霖在自己院中拦住了云璟珩的去路。
被拦的人没了去路 ，不反抗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站在那里。
顾愿霖眉心一沉：“怎么不说话？刚才不是还能言善辩的吗？”
云璟珩抬头对上顾愿霖黯淡的目光，抿抿唇，仍是没有开口。
他闪身想从一侧绕开眼前的阻拦，却被顾愿霖抓住手腕，一把拉进他的怀中。
眼前的人比他高几分，平日里看不出差距，而当二人紧贴着身凑到一起时，却能感受到那人的居高临下，以及身上散发的几分冷意。
虽然顾愿霖很少对他发脾气，但云璟珩就是能察觉到那令人难以忽视的紧张。
不是责怪，而是担忧。
“又想瞒我吗？”顾愿霖伸手掐住怀中人的腰，沉声问道，“云璟珩，你躲什么？玉安说的不对吗？我就是喜欢你，就是想你一直留在这里。
小孩子都懂的道理，你怎么就偏偏不开窍？”
云璟珩挣扎着去掰顾愿霖的手：“我知道，你先放开，别在这里……”
“你怕什么？”顾愿霖俯身到云璟珩耳边，“我就是要告诉所有人，我喜欢你，喜欢云璟珩。”
他看着眼前面红耳赤的人，方才还冷若冰霜的脸瞬间和缓，添了几分怜爱：“璟珩，你不想把我们的事告诉我父母吗？”
云璟珩愣了愣，似是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怎么会不想呢？
顾愿霖见人仍不说话，起了挑逗的心思。
他像个浪荡子般挑起云璟珩的下巴，坏笑着说：“正人君子云璟珩想和我偷偷摸摸谈恋爱，那今晚，要和哥哥偷情吗？”
“你……”云璟珩真的被惹恼了，一把将人推出几步开外。
“顾愿霖，我……”云璟珩神色犹豫，沉默半晌才终于缓缓开口：“姨母待我很好，我不想让她伤心……”
声音虽低，但每一个字落入顾愿霖耳中，都无比的决绝。
无比的刺耳。
云璟珩总是具有这样的本领，明明看着温文尔雅，和善亲切，不善言辞，可他狠心起来，连顾愿霖都要自叹不如。
就像这样，简单的几个字，像刀子一样捅进了顾愿霖的心。
他忍着刺痛，冷哼一声：“姨母？你叫得挺顺口，怎么，你真想当我表弟？”
欺身上前，顾愿霖将云璟珩遮在阴影下，冷冷开口：“云璟珩，你怎么总是这样？总喜欢为别人考虑，伤害自己，你为什么不先想想你自己呢？”
“和我分开，你不会伤心吗？”
会，还没有分开就很伤心。云璟珩想着，可是没有说出来。
“你怎么就知道他们不会答应？”顾愿霖继续逼问，“就算真的不同意，不是还有我在吗？我说过，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你怎么就是学不会？”
顾愿霖面色铁青，像是气极，拉起云璟珩的手，在他手掌上拍了一下。
云璟珩被这猝不及防的一记手板打得怔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耳根瞬间滚烫，云璟珩不知如何反驳，恍惚间觉得自己真像做错了一般。
“对不起。”
顾愿霖：“？”
可是我没有的，我不想你也失去。
所以，对不起。
趁顾愿霖不注意，云璟珩落荒而逃。
晚膳云璟珩以身体不适为由，没有出来吃饭。
花想容让彻风将饭菜送到他房间，并再三叮嘱要好好休息。
顾愿霖吃饭的时候罕见地没说话，脸色说不上难看，但也绝对不好看。
连带着玉安都安静了许多。
“愿霖，璟珩是怎么了？你们，吵架了？”
晚饭后，花想容趁机将顾愿霖拘进卧房，试探着问道。
顾睿不知道在墙角摆弄什么，闻言走到桌前：“吵架？什么时候的事？不是说璟珩身体不舒服吗？这孩子，也不让请大夫……”
“你知道什么！”花想容嫌弃地瞪了顾掌门一眼。
顾愿霖目光扫过墙角，那里摆放的一盆富贵竹，从正中少了一根竹节。
若是把今早顾掌门手中的那根“家法”插上，正巧是浑然天成。
目光回到花想容身上，顾愿霖点点头，坦然承认道：“嗯。”
沉默半晌又补充道：“我单方面吵他。”
这话不算冤枉，云璟珩拢共也没说几句话。
“你怎么欺负人家？”顾睿大惊失色，教训道，“你说你，也算得上是璟珩的哥哥，你怎么就不知道让着他？”
顾愿霖抬头，用近乎奇怪的神色看着顾睿。
“你看我也没用。”顾睿胳膊肘一点也不往自己儿子身上拐，“璟珩这么懂事，肯定是你的错，你给我去道歉！”
花想容倒是没有开口，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娘。”顾愿霖倏然握住花想容的手，轻声道，“我有一件事想告诉您。”
“嗯？”花想容回过神，笑道：“你说吧，怎么还撒上娇了？”
“娘，我有——”
“师父师母！你们快出来看——！”
顾父顾母院中，玉安欢快的声音传来，打断了顾愿霖的话。
“来了。”花想容拍拍顾愿霖的手，起身去开门。
以玉安这小魔王的脾气，不出去他恐怕会一直喊到所有人都过来。
顾愿霖嘴上不饶他，心里却是极为宠溺这个小师弟，当下也只得陪着走出房门。
“师兄，你也在这里。”玉安似是惊讶。
顾愿霖抬眼，便看到云璟珩站在玉安身后，一手背起，一手自然搭在身前，月色朦胧之下，清隽身影卓然而立。
他眼睛微眯，直勾勾地盯着月色下的人，眸中多了几分玩味。
来得这么凑巧？
那人并不看他，低头瞥向一侧。
玉安举起手上的灯笼，灯笼闪亮，泛着绿莹莹的冷光。
“师父师母，你们看，这是云哥哥给我做的萤火虫灯笼，漂亮吗？”
“漂亮，真漂亮。”花想容看着低头不语的云璟珩，问向玉安，“这是从哪里捉来的萤火虫？”
“在后山，有好多萤火虫。”
“师母也想要萤火虫灯笼，玉安带师母去捉好不好？”
“好。”
花想容拉起玉安向院外走去，顾睿本还想交待几句，被自家夫人一记眼刀瞪了回去，赶忙跟着离开。
院内只剩下隔着几丈远、遥遥相望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