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树明迟疑了许久，突然拧眉：“你的朋友都认识你？你开玩笑呢？”
方回没说话，静静看着他。
他耸了耸肩，道：“看样子，你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嗯，总之我可以确定，你绝对是个被换了大脑的。”
“你如何确定？”方回开口。
“你就别管我是如何确定的了，总之我可以百分百的说，你，就是个被换了大脑的人。”
钱树明弯腰捡起地上的伞，继续说：“今天的事你让我很失望，关于你如何被害、以及朱白雨那边的情况，我无可奉告。”
“那这是什么？”方回拿出报纸。
钱树明脚步一顿，沉默了几秒，突然发疯，就要来抢方回手里的报纸。
方回后退一步，死死瞪着他，直到他不敢再动，才冷哼一声。
“钱树明你想好，我和曾敏可不一样，现在你的把柄在我手里，要是我得不到我想知道的信息，你就等着暴露身份吧！”
“那个贱人！”
钱树明气得咒骂几句，片刻，深吸一口气。
“好。”
“挺好。”
“我说你怎么就突然叛变了呢，原来是拿到这份报纸了。”
钱树明嗤笑一声，点点头：“行，我认栽，你想知道什么，现在就问。”
“你怎么能确定我被换了大脑？”方回远远站着，手指轻颤。
钱树明略显不爽：“每一个换脑的人，在那家医院里都是有记录的，当年我换脑之后，恰好在那份名单上见到过你的名字。”
方回扫了眼报纸，发现钱树明这番话倒是合理，他也是10年前完成的换脑手术。
“哪家医院？”方回抬眼，又问。
钱树明摇摇头：“这个我不能告诉你，哪怕你拿着这份报纸出去到处宣扬，我也不可能跟你说。”
“为什么？”
“会死人的。”
“......”
换脑手术，隐形交易，想必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
方回合了合眼，点头：“好，那是谁害的我，这总能说吧？”
“谁害了你，你心里不清楚？”钱树明嗤笑一声。
“......我爸妈？”
“不然呢？”
“真的是他们......”方回一时间浑身无力，愣愣的出了神。
钱树明瞥他一眼，幸灾乐祸道：“被亲生父母卖了换钱的可怜孩子喔，啧啧……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说不定他们现在还想杀了你呢。”
方回一怔，回过神问：“什么意思？”
“不能理解吗？如果我是你爸妈，我卖了自己的儿子后得到一大笔钱，一辈子花不完的钱，结果，我儿子突然醒了，哈哈……”
“你就不想想，难道他们不怕事情暴露吗？”
说完，钱树明大笑起来。
刚下过雨的秋夜里，听着他幸灾乐祸的笑声，方回想起了张红霞下药、方大强掐他脖子的种种过往，不免咽了口唾沫。
“可......”方回皱起眉，“可如果我真的被换了大脑，我的朋友怎么还认识我？毕竟……毕竟对他们来说，现在我这张脸，是个陌生人才对。”
“你已经相信了，问这些还有意义吗？”
钱树明突然上前一步，要拍一拍方回的肩膀，方回却如同惊弓之鸟般，吓得飞速后退。
手僵在空中，钱树明一愣，随之露出笑容：“这就害怕了？”
方回靠在一棵树上，谨慎的盯着钱树明。
钱树明发誓，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此刻方回的眼神。
像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狗，被人逼到了角落里，明明已经很无助了、明明已经浑身颤抖，却仍然呲着牙佯装坚强。
见方回这个惨样子，钱树明摸到了自己埋藏许久的良心。
眼中闪过些怜悯。
“好了。”钱树明摇摇头，劝道，“知道以前有个叫郑板桥的人吗？”
“我......我朋友怎么还认得我？”其实方回想问，张静怡怎么还认得他。
钱树明自顾自的说：“相传有一天，这郑板桥到云峰山上游玩，晚上走累了，在一位名叫‘糊涂老人’的老者家里借宿，两人相谈甚欢。”
“老者家里有一块上等砚石，郑板桥见到后非常喜欢。”
“老者有成人之美，便请郑板桥提笔留下真迹。”
“郑板桥想了想，想起老者叫‘糊涂老人’，于是写下‘难得糊涂’四个字。”
“谁知这老者竟然是一位退隐高管，于是郑板桥又补了一句话，意思是，糊涂比聪明更难做。”
“方回。”
“难得糊涂啊。”
“......”
“我朋友怎么还认得我，告诉我好吗？”方回孤零零的站在树下，偶尔一阵冷风吹来，树叶上的积水簌簌洒落。
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就这么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钱树明耸了耸肩，说：“只有一种可能，买你身体的那个人，他有超然的地位、极高的权势，以及无人敢反驳的话语权。”
“他一手遮天，更改了你所有的信息，甚至威胁或利诱你所有的亲人、朋友，从那天开始，没有人敢在你面前说出真相。”
“从那天开始，10年前的方回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植物人方回。”
“方回。”
“老师不是什么好人，但还是劝你一句，人生就是一个难得糊涂的过程。”
“总有一天你要接受这个世界对你的欺骗。”
“别再查下去了好吗？”
“现在你是北大高材生，成绩又那么好，还有足够你生活的高额奖金，你已经很幸福了，就这么安安稳稳的幸福下去吧，是时候……和过去告别了。”
“另外。”
钱树明声音一顿，靠近后说：“小心你爸妈，他们是既得利益者，最希望你现在突然暴毙的，就是你的亲生父母。”
说完，抽出方回手里的报纸，摆了摆手，向着远处走去。
方回愣愣的靠在树上。
“爸妈......”
“张静怡......”
“还有......”
“买走我身体的那个人。”
忽然他讽刺一笑，喃喃道：“难怪孙健安和周潮升都不告诉我真相，原来，如此。呵呵……”
嗡！
口袋中手机一震。
方回回过神，拿出来一看，是张红霞的来电。
沉默片刻，他接起来。
“喂。”
“小回，你爸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