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
分管城建的副市长兼老城区改造指挥部总指挥赵志强就进来了。
这位头发花白的副市长捧着个厚厚的文件夹：“书记，老城区十二个片区的改造方案，想请您定夺。特别是西市场那块，商户们不乐意搬，说影响生意。”
“商户的损失怎么算？”
沈青云翻到补偿方案那页。
“每户给三个月的租金补贴，但他们想要门面置换，可新市场的商铺还没盖好。”
赵志强叹了口气：“省里的建设厅我跑了八趟，嘴皮都磨破了。”
“让规划局调整图纸，新市场先盖临街商铺，年底前完工。”
沈青云在文件上圈了行字：“补贴照发，再给商户免半年物业费，算下来比置换划算。”
赵志强的眉头舒展开来：“还是您有办法，我这就去落实。”
一上午的时间，办公室的门开了又关。
高新区的负责人汇报招商引资，提到有个新能源项目卡在环保审批。
教育局局长诉苦说师资缺口大，重点中学的老师被南方挖走了一半。
民政局局长拿着低保名单，说部分家庭的收入核实有困难……
沈青云边听边记，偶尔打断提问，回答干脆利落。
张耀祖在门口的条桌后忙得脚不沾地，一会儿给进来的人发号，一会儿给沈青云续茶，额头上的汗珠擦了又冒。
周大伟则守在走廊尽头，见有人想插队，立刻上前拦住：“领导们按号来，沈书记交代了，不搞特殊。”
中午简单吃了份盒饭，沈青云刚想歇会儿，张耀祖就进来了：“沈书记，下午第一个是平房区的区委书记，他说有紧急情况汇报。”
“让他进来吧。”
沈青云想了想说道。
很快，平房区的区委书记钱明远进来时，裤脚还沾着泥：“书记，我们区的万亩稻田昨天被淹了，排水沟年久失修，现在积水快到膝盖了。”
“怎么不早说？”
沈青云猛地站起来，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才报告，真是太可恨了。
“怕影响您刚来的心情……”
钱明远的声音越来越低，苦笑着说道：“水利局说要等下周才能派工程队，可再拖下去，稻子就全烂了。”
“让水利局局长现在到现场，我随后就到。”
沈青云抓起外套，对他吩咐道：“你马上通知各乡镇，组织村民先挖临时排水沟，工具不够就从市里调，费用我来批。”
钱明远刚跑出去，张耀祖就拿着车钥匙进来：“周师傅已经把车开到楼下了。”
“等下。”
沈青云想起什么，对张耀祖说道：“晚上的接风宴，让秘书长通知大家，改到明天，我得去平房区看看。”
“好嘞。”
张耀祖应声出去，心里暗暗佩服，这位新书记是真把老百姓的事情当回事。
…………
下午一点半，沈青云的车开进平房区。
来到稻田附近，积水泛着浑浊的绿，稻穗沉甸甸地泡在水里，几个老农蹲在田埂上抹眼泪。市水利局局长满头大汗地跑来：“书记，主要是排水沟的闸门锈死了，我们带了切割机，马上就能弄开。”
“别光弄闸门。”
沈青云踩着泥水走到田边，观察了一下说道：“让挖掘机沿着田埂挖条临时渠，把水引到旁边的小河里。”
说着话，他转向钱明远，直接说道：“统计下受灾面积，明天让市农业局来定损，该补贴的一分不能少。”
老农们听到这话，纷纷站起来鼓掌。
有个戴草帽的大爷喊道：“领导，您真是办实事的官！”
沈青云笑着摆手：“稻子保住了比啥都强。”
他弯腰捡起颗稻穗，水珠顺着谷粒滚落，这沉甸甸的分量，比任何汇报都更实在。
回到市区的时候，天已经擦黑。
张耀祖在车里汇报：“书记，张秘书长说接风宴改到明天晚上，各位常委都没意见。另外，家属院的钥匙在我这里了，您看现在过去看看？”
“去看看吧。”
沈青云揉了揉眉心，有些疲倦的说道。
家属院的大门是红漆铁门，门柱上爬满了爬山虎。
一号楼在院子最里头，带个半亩地的小院，种着棵石榴树，枝头挂着几个红灯笼似的果子。张耀祖打开门，屋里的家具蒙着白布，空气里有淡淡的灰尘味。
“明天让保洁来打扫，您看还需要添置什么家具？”
张耀祖掀开沙发上的白布，对沈青云说道。
“不用，简单收拾下就行。”
沈青云走到阳台，能看到远处的市委大楼还亮着灯。
他掏出手机给周雪打电话，刚说两句，张耀祖就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院子里的石榴树被风吹得沙沙响，沈青云望着天上的月牙，忽然觉得滨州的夜晚，比想象中更让人安心。
…………
第二天晚上的接风宴设在滨州宾馆的“松风厅”，包厢里摆着张圆桌，能坐十五个人。
沈青云到的时候，常委们已经到齐了，刘彦昌正拿着菜单跟服务员交代：“多上点本地菜，少弄那些花哨的。”
“沈书记来了。”
卫仲河起身招呼：“刚说您要是再不来，我们就派人去接了。”
沈青云笑着坐下：“下班的时候给老婆打了个电话，来晚了。”
说着话，他看向桌上的菜，油焖大虾、葱烧海参、炸耦合，都是江北省的家常菜。
“知道您不喝酒，特意备了滨州的酸梅汤。”
刘彦昌给沈青云倒了杯紫红色的饮料，笑着说道：“老板自家酿的，解腻。”
熊杨忽然开口：“沈书记昨天去河东看稻田，这事已经传开了，下面的干部都说您务实。”
“分内之事。”
沈青云夹了个耦合，吃了一口之后才说道：“我刚到滨州，很多情况不熟，以后还得靠各位多帮衬。”
“书记客气了。”
赵茹放下筷子：“政法委那边，高利贷专项组已经成立了，下周开始行动。您看要不要请公安厅长过来坐镇？”
“不用惊动省里。”
沈青云喝了口酸梅汤，淡淡地说道：“咱们自己的事自己解决。需要协调的，随时开常委会。”
现在的公安厅长兼着副省长的职务，到时候这专案组听谁的？
酒过三巡，气氛渐渐热络起来。
徐文鑫讲起在部队开车的趣事，逗得大家直笑。
林耀辉聊起民营企业家的难处，沈青云听得格外认真。
楚俊生说旅游大会的网红已经到位，想请沈青云去拍个短视频。
“我就不去凑那热闹了。”
沈青云笑着摆手，直接说道：“把镜头多给老手艺人和小吃摊，他们才是滨州的招牌。”
散席时，刘彦昌握着沈青云的手：“书记，以后有任何想法，随时找我们商量。滨州的班子，能拧成一股绳。”
沈青云点头：“只要咱们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滨州肯定能发展好。”
走出宾馆时，夜风带着桂花香扑过来。
周大伟已经把车停在门口，见沈青云出来，连忙打开车门：“书记，回办公室还是家属院？”
“回办公室。”
沈青云望着市委大楼的方向，灯火通明，淡淡地说道：“还有几份文件没看完。”
车驶过护城河时，沈青云看到岸边的夜市正热闹，小贩的吆喝声、食客的谈笑声混在一起，像首生动的交响曲。
他忽然觉得，这烟火气里藏着的，才是滨州最真实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