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月唇角微扬，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萧庭夜。”
他眸光微动，侧首望向身旁之人。
她看着前方，可那眼中却并非只是看着前方。
仿佛那双眼里是万里山河，是遥不可及的另外一方领域。
她唇齿轻启，字字如珠玑坠地：“你不觉得，这些世家大族，所掌握的话语权，实在是太大了么？”
萧庭夜心中一凛，眼底也闪过一抹流光。
“他们垄断了诸多命脉，成为不可动摇的高山。”林昭月不紧不慢的开口：“你说，怎么才能让这高山动摇一下呢。”
萧庭夜眸子微深，唇角也缓缓牵了起来。
“世家盘根错节近千年，殿下若想要让这高山动摇，难如登天。”
林昭月收回目光，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你说的对，的确难如登天。”
她徐徐转身，往身后的营帐走去，绛色裙裾在风中翻飞，暮色中，她的背影如淬火的利剑。
“可即便登不了天，本宫也要将这天拉下来。仰人鼻息之事，做久了，人便会麻木的认为，理应如此。”
萧庭夜凝视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火光将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他分明看见那双凤目中燃烧的野心，如涅盘的凤凰展开烈焰般的羽翼，灼灼光华几乎要刺破这沉沉夜幕。
那样明目而张扬，如凰入九霄，鸣啸之声震耳欲聋，令人心潮澎湃。
这才是真正的她。
而不是那个为了自己的弟弟掩盖自己野心，为他人做嫁衣的林昭月。
他依稀记得十年前的她，曾看着那副大夏舆图一脸不满。
“我大夏国土就这般小？为何就不能再大一点？听父皇说，最近边关又打仗了，若打不赢便又要割土出去。到时候只怕更小了。”
林烨疑惑：“为什么要打仗啊？”
林昭月：“因为只有打仗才能争抢国土，扩充版图。想要别人没这个胆子来打你，只有让他臣服，只有再一次又一次的战争里，让他牢记教训。”
她摸着那张舆图，“让他们臣服，永为下属，牢记每一次战争所带来的残酷教训，要让豺狼记住疼，就得打断它们的獠牙。如此，他们才会明白，谁才是主子。”
林烨听的似懂非懂。
而那个时候站在另一外一边角落里的萧庭夜却在那少女的眼中看出了灼灼火光。
在那小小的身影上看出了一身的野心。
那种野心也搅的他的心湖如岩浆一般仿佛快要喷涌勃发。
也让他似乎明白了自己该去做什么。
于是，在后来的岁月里。
他做到了她那日口中所说的每一个字。
可是，她却将那野心藏了起来。
将林烨捧上了太子储君之位。
他从来都认为林烨不配。
尤其，他很清楚，林烨看她的眼神从来都不是一个弟弟看姐姐的单纯的眼神。
可是因为她在意他，所以他不能直接杀了他。
只能在朝中使点绊子。
所幸。
辜负之人终会被抛弃。
林烨是。
陆沉舟也是。
她从姐姐和公主的身份中走了出来。
她只是她，林昭月。
萧庭夜脚步微动，不疾不徐地跟了上去。
他们始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一前一后地走着。
可不知何时，前方那人已然驻足。
待他行至身侧，她才重新迈开步子，步步徐行。
二人的身影依旧错落，却近得能感知彼此的吐息。
晚风拂过，将他的低语送入她耳中：“殿下还记得小时候说，想要大夏的版图再辽阔一些么？”
她的声音轻若流云：“好像，是说过。”
他低低笑了，嗓音里噙着化不开的温柔：“那么，臣做的，可曾让殿下满意？”
四下忽寂，唯有衣袂摩挲之声。
她蓦地停步，他也随之而立。
她说：“满意。”
她又道：“本宫从未说过，你做的不好。”
这一句话，便让萧庭夜唇角笑意更深了深。
“那么臣，兴许，还能让殿下，更满意。”
一种无言的默契自二人身边流动，仿佛摧毁了曾经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所有壁垒。
坦诚的只有自己心中所想，不再掩藏也不再掩盖。
那些用刀光剑影包裹的真心，那些以朝堂博弈掩饰的情愫，此刻都赤裸裸地摊开在了她的眼前。
他知道她要什么。
她也知道他要什么。
他们什么都懂，不需要试探。
也无需言明。
林昭月心中也微颤了一下。
她嘴角掀起，“那，本宫便拭目以待。”
萧庭夜也笑了，目光却一眨不眨的落在她的侧脸
在这一刻，好像多年所求终于有了寄存之地。
那曾经只能藏于阴暗中的东西，也彻底走到了阳光之下。
十几年来拿藏于心底的秘密此时也不再是秘密。
林昭月也不禁看向了他，此时的萧庭夜是她从未见过的。
笑的甚至有些过分单纯了。
让她有了种，眼前的人仿佛换了个芯子的错觉。
【呜呜呜眼睛尿尿了】
【老萧这是在对公主宣誓忠诚了对吗】
【磕拉了，谁能甜的过你们啊】
【谁懂啊，老萧真的从阴郁男鬼变成阳光小狗了】
【有种阴暗扭曲爬行了多年然后被月光普照，最后洗干净了一身的污垢，破土新生的既视感】
【姐妹会说多说点！】
【公主也新生了好吗】
【果然优秀的伴侣是会让自己进化的】
另一边木璎本来打算过来接公主回去的。
可远远便见到公主和萧大人在一起，脚下便停住了没再过来。
风眠正好此时过来，“殿下呢，盛国那边有新情报。”
他抬步便要走过去，却被木璎拉住。
“等会儿再说吧，也不急于这一时。”
风眠抬头看了一眼，当看见不远处那一幕时，也点了点头，将脚步往后退了回去。
沉默了一会儿后，风眠还是忍不住，低声跟木璎讨论了一句：“萧大人真的会成为殿下的面首么？”
木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