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洞底下，空气又湿又重，糊在脸上，带着一股子呛人的铁锈和腐烂味儿，是从地下管道里带上来的。
陆晨拧开水壶，对着地上那人脸就浇了下去。冰冷的河水激得那人浑身一颤。
“咳…咳咳！”
指挥官呛咳着醒了过来，猛地睁眼，起初有些迷茫，但浑浊的河水很快冲走了那点不清醒，只剩下寒意和一种深入骨髓的警惕。
他挣扎了一下，手腕脚踝被绳索勒得死紧，动弹不得。
“谁？你想干什么？！”他嗓子哑得厉害，却还想梗着脖子，“你敢动我，‘第七创始人’饶不了你！组织的威严不容挑衅！”
陆晨没理会他的叫嚣，蹲下身，把那个战术平板怼到他眼前。屏幕的光映着指挥官煞白的脸。
乱码跳动，字符破碎，但几个词组扎眼得很：“样本活性”“回收协议”“阿尔法”、“城西基地”。
指挥官的喘气声一下子粗重起来，喉咙里咯噔一声。
陆晨收回平板，两根手指捏着枚东西，凑近了些。
是那枚沾着黑泥的金属纽扣。手电筒的光斜斜打过，那个抽象的、翅膀似的徽记轮廓清晰。
“这个，眼熟吧。”陆晨声音没什么温度，“宏图实业的东西。”
他看着纽扣在指挥官瞳孔里映出的影子，顿了顿，声音更低了，钻进人耳朵里，又冷又粘。
“还有，‘第七创始人’，托我给你带个话。”
这句话，像一把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指挥官的心脏上。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从惨白变成了死灰。那不是面对死亡的恐惧，而是一种更深沉、更绝望的惊骇，仿佛听到了来自地狱最深处的召唤。他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牙齿磕碰，发出“咯咯”的轻响，死死瞪着陆晨，嘴唇翕动，却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看来，”陆晨把纽扣收进口袋，“你知道的，比我想象的要多。”
“我说…我说…”指挥官彻底垮了，那点伪装出来的强硬瞬间崩塌，变成了一滩烂泥，“别…别提那个名字…求你…”
他语无伦次，断断续续的开始交代。
“‘幽灵网络’…是…是‘创始人’的影子…处理脏活…回收…清理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他艰难地吞咽着口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恐惧，“宏图的项目…‘博士’…都是目标…”
“‘城西基地’呢？”陆晨打断他。
“临时的…中转站…处理样本…还有那个老家伙…”指挥官声音发颤，“张建国…他反抗得很厉害…伤了…现在被关着…等上面的命令…”
“样本是什么？‘种子’？”
“不知道…那是最高机密…只有‘博士’和上面的人…”指挥官拼命摇头，汗水混着污泥从额角滑落，“我们只负责执行…回收…”
极度的恐惧让他的大脑一片混乱，为了活命，他几乎是本能地想拿出点更有价值的东西。
“联系…确认身份…我们内部…有时候会用…‘风暴眼’…”他脱口而出，随即像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猛地闭上嘴，脸上惊恐更甚。
就在这时，陆晨的加密通讯器响了。王铭的声音急促传来：“陆董！条子把工厂围死了！地毯式搜索！孙力生的人全撤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陆晨站起身，看向李工，“平板里的东西，尽快破译！”转向王铭，“监听所有频段，重点注意‘风暴眼’。”
他最后看向瘫在地上的指挥官，声音冷酷：“你最好祈祷，你说的都是真的。否则，你会比孙力生更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没再理会他，陆晨快步走出桥洞。
夜风裹胁着河水的腥气，吹散了些许管道里残留的恶臭。李工已经从驾驶座上下来，捧着笔记本，脸色凝重。
“陆董，有个坏消息。星瀚科技那边…防火墙彻底锁死，之前抓到的那点数据，是最后的了。想再进一步，除非…除非咱们能物理入侵他们的服务器。”
“孙力生撤退路线查到了，他没回市区，而是往城南去了，那边是他真正的老巢。”王铭也从车里钻出来，声音压得很低，“但现在全城戒严，咱们…”
陆晨没说话，盯着手机屏幕上城西那片区域的卫星地图。疗养院像个黑洞，吞噬着周围的光线。
“程茜。”他拨通了程茜的号码。
“陆晨，什么情况？李思齐快崩溃了，一直念叨着‘阳光疗养院’是陷阱。”程茜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现在的情况是，所有地方都是陷阱。”陆晨语气平静，“我们必须赶在他们转移之前，找到张建国，找到‘种子’。”
“李工。”陆晨转向李工，“给我做个假身份，要绝对安全，能通过警方盘查，最好是…和这次事件无关的人。”
“没问题，给我十分钟。”李工立刻回到车里，键盘敲击声再次响起。
“王铭，监听警方频道，摸清他们的搜查范围和重点。还有，想办法把孙力生往城西引。”
“引孙力生？怎么引？”王铭一愣。
“告诉他，我们抓了张建国，就在城西。”陆晨的声音冷酷，“他不是想灭口吗？给他个机会。”
“可是，这样一来，咱们不就暴露了吗？”王铭有些犹豫。
“暴露总比被动挨打强。”陆晨抬头，看着夜空中稀疏的星光，“我们要做的，是把所有的目光，都吸引到城西。”
十分钟后，李工递给陆晨一张伪造的证件。
“城南大学历史系副教授，研究方向是民国时期地方帮派史。这个身份，应该能糊弄过去。”李工推了推眼镜。
陆晨接过证件，看了一眼。照片上的男人戴着金丝边眼镜，文质彬彬，很难和现在的他联系起来。
“走。”陆晨发动了面包车，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
“去城西。”
面包车重新启动，在夜色中调转方向，朝着那片黑暗笼罩的区域，疾驰而去。
“风暴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