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祥国连连承认口误，态度非常谦恭。
反正已经把话递出去，目的已经达到。
鲍乾清继续看完方案，思忖片刻这才开口。
“祥国，鑫福地产虽然是国营，但毕竟是企业，因为现在倡导政企分开，我不能随便干涉你的经营行为。要不要价格战，主要还是由你们内部讨论决定。”
他把话说得四平八稳，表达的意思也很明确：他不反对打价格战。
赵祥国要的就是他这个态度。
只要鲍乾清不阻止，那就意味着他其实是同意了，而且之后还会暗中助战。
“您真是英明的领导啊，放权给企业是您的信任，所以我做大事之前必须要向您汇报，也是为了不辜负您的信任。但具体怎么做都由鑫福管理层负完全责任，这一点毫不含糊。”
赵祥国是在安抚鲍乾清，保证不把他拖下水，让他有距离感和安全感。
鲍乾清对他的表态非常满意。
赵祥国很懂规矩，既敢做事，也敢于承担责任，这是鲍乾清最喜欢他的地方。
“祥国，打价格战一定要谨慎，你的方案里没有退出价格战的预案，这是破釜沉舟的勇气，但也有些鲁莽从事的味道。作为领导，不能只顾着勇敢，还要有退出机制。一旦事情发展越过红线，你就应该马上停止价格战，及时止损也是智慧。”
“首长有出类拔萃的大局观，何时止损也只有您能把握得恰到好处，所以我才没有在方案里写出来。反正只需要您一声令下，我会立刻停战。”
赵祥国义无反顾出战打仗，却把鸣金收兵的权力双手奉送。
鲍乾清的脸上露出笑容。
赵祥国是个聪明人啊。
鑫福地产发动价格战后，巨头地产商如果不想打，或者打一段时间就想停战，那就肯定会找鲍乾清从中调停。
鲍乾清不但成为权威话事人，还会在调停过程中捞取资本，他才是价格战最大的赢家。
“既然你这么说了，我正好也不放心你的脾气，你这个拼命三郎也需要有人踩刹车，那就这么定了。”
鲍乾清禁不住开始赞扬赵祥国的勇敢和忠诚。
“祥国，你的方案原则上没有问题，那就按你的意思去办。我会给财政厅和国资委打招呼，但是你想在各地储备土地，只能由你自己去和地市沟通，我就不方便出面了。”
“首长说的是，我虽然是为咱省而战，但毕竟是企业行为嘛，只能由企业完成。好在我在各地还有些人缘，说服大部分地市支持的难度不大。只是……中山市的苗英杰，还有临江市的秦云东和我有隔阂，我操办起来有难度。”
“你不要有成见，苗英杰和秦云东同志还是识大体顾大局的人，如果他们了解到你的初衷，肯定会支持的。”
鲍乾清先说出不咸不淡的场面话，接着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秘书白国昌。
白国昌会意，跟着鲍乾清的话完成转折。
“但是……苗英杰和秦云东的确和赵总有个人恩怨，为了不影响赵总的计划顺利推进，还是应该派专人去和他们打个招呼。”
白国昌提出个人建议，便把鲍乾清干预各地工作的行为模糊化。
鲍乾清似乎谨慎思考了一会儿，才终于点头采纳建议。
“好吧，这事就交给你处理。但需要给打招呼的人明确一点，打招呼不算是上级命令和指示，只是做思想工作，希望他们配合鑫福地产的工作。”
他们刚定下来没过一个小时，秦云东已经得到了确切消息，甚至赵祥国的价格战计划书的内容也放到了他的桌子上。
秦云东把市长何铸和常务副市长蒋廉叫到办公室，让他们先看看鑫福公司的价格战计划内容。
趁着等待他们发表意见的时间里，秦云东挨个打电话给叶旭和罗会斌，约他们晚上一起吃饭。
何铸看完计划书，不由气恼地怒斥。
“赵祥国这是疯了吗，他挑起价格战有省里托底，又给他们这么多补贴，还要以极低的价格在各地圈地，这明显是要让鑫福地产通吃一个省，鲍乾清护犊子也是不顾原则了。”
“我赞同何市长的判断，而且鑫福地产这么一闹，各地的中小地产企业怎么办。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结果很可能会造成危机啊。”
他分析说，鑫福地产和地产巨头在高端市场开打，价格一路下跌势必严重挤压中低端市场的利润空间。
那些活在中低端市场的地产企业不降价就会倒闭，跟着降价就会引发购房者的激烈反应。
当房价下跌超过一定幅度，买房的人肯定认为亏损过大，宁可违约也会选择停止月供。
这又导致金融机构为地产行业发放的贷款无法收回，必然引发金融风波，间接会放大社会不稳定因素。
“如果出现大的动荡，赵祥国负不起责任，鲍乾清也难辞其咎。但最严重的是，终结这场人祸很难，人心散了想要再聚集会非常难，各地市的经济损失将非常惨重。”
蒋廉眉头紧蹙，显得忧心忡忡。
“你们分析得很对，说明我们都想到一起了，赵祥国这是在作死的路上狂奔啊。”
秦云东对两位搭档的分析表示支持，也对赵祥国没有全局意识而大感意外。
“根据我掌握的信息看，鲍乾清已经批准了鑫福地产的计划方案，很可能一场惨烈的价格战就要上场。除此之外，鲍老板还要派来钦差给咱们做工作，要我们对鑫福地产用地全力支持，同时又不准卖地给其他地产商。”
“鲍乾清真是老糊涂了。违背法律法规，利用行政权力干涉市场，操纵市场，设置市场障碍，破坏市场机制，限制非本地企业参与公平竞争，是性质极其严重的错误行为！”
何铸生气地拍了桌子，站起身大声痛斥。
“老何，你别生气，以我对鲍乾清的了解，他没有那么傻，一定做得极其巧妙，不会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参与了此事。”
蒋廉拽何铸坐下后，又贴心地递给他一支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