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厢沉默良久，池狸忽然嘀嘀咕咕起来：“你，你不就是想要杀了你的哥哥取而代之吗？何必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葛淼低声呵斥了一声。
银瞳倒是笑了一声，显出非常坦然的姿态：“如果一定要这么说，那我也认了。”
“我们在兄弟之前还有很多身份，四海之内有三万蛟龙，这些同胞的生命担在我的肩上，我不能不为他们考虑，他们不需要一位只会胡闹的领主，我也认可这样的观点。”
葛淼心一沉，心情有些沉重——虽然说这番话多少有些无情，但是葛淼居然出乎预料地理解了银瞳的无奈，如果他们的情况真的如银瞳所言，那么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可言。
“可是，不管怎么说……”葛淼自觉嗓子有些干涩，“总归会有更好的办法吧？没有必要一定要杀死金鳞族长，不是吗？”
“生死只是这个世界运行的一部分，或者龙神的死亡并非兄长的死亡，反而当龙神死去之日，兄长也将从那被迫的身份中逃离。”银瞳说得十分平静，就似乎对于死亡本身感受不到一丝痛苦一般，“我希望你们可以相信，我绝非因为恨意而想要杀死我的兄长。”
池狸歪了歪头，倒是从那十分感性的问题里面寻找出一些奇怪的地方：“龙族首领，你为什么想要杀死你哥哥，这事儿先按下不表——你想要我们做什么呢？”
“我们两个人是不可能被你拉入伙的，如果你希望我们可以和你一派去背叛任长生那是不可能的，我们绝对不会帮助你杀害金鳞。但是如果你只是希望我们去劝一劝任长生，那么也没必要这样大张旗鼓，毕竟那家伙虽然神神叨叨，但是该讲道理的时候还是很讲道理的。”
池狸抱着胳膊，露出费解的表情：“你既不会让我们骗她，也不会让我们劝她。那么你做这一切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葛淼闻言也反应过来，她刚刚有些被银瞳带着走，反而忘记了最为基本的东西，闻言便立刻转过头，望向银瞳，等待对方回答。
银瞳沉默片刻，将手机翻转过来，递到两人面前。
葛淼和池狸凑上去，就看到一个巨大的培养皿中漂浮着一名浑身赤裸的男子，那名男子五官硬朗，身体强壮，肌肉看起来颇有分量，下半身是宽阔的鱼尾，耳后裂开三四道鱼鳃一样的红色裂缝。即使在昏迷之中，看起来也觉得格外刚强。
“这是？”
“他叫白甲，是兄长最为信任的亲卫。”
葛淼看着那漂浮在水中的似乎身体都透着水光的男人：“他是，昏迷受伤了吗？”
“比受伤严重得多——他的身体早已被撕扯损坏，如今只留下这一缕魂魄勉强残存于世间。为了让他暂时留在人间，我用自己的妖力和他残存的些许血肉融合，造出了一个新的身体，勉强让他维持现在的状态。我想要得到龙神的力量，也是希望能够早点治好这些同族。”
“他是在，在那场灾变里面变成这样的吗？”
银瞳摇摇头，目光变得有些沉痛：“不，恰恰相反，他是被我们的同伴伤害的。”
“——灾变开始之前，兄长将我托付给白甲，白甲为了不辜负哥哥的信任，放弃了和兄长同生共死的机会，在最为严重的一段时间里摒除一切杂念，只是专心地保护着我和龙族其他同伴，一直到哥哥被封印……”
“后来，我们开始寻找哥哥的踪影，也想要解开哥哥身上的封印。就在我们好不容易得到了一点点线索的时候，鲲却杀害了白甲，强行霸占龙宫。”
葛淼有些疑惑：“鲲，鲲是谁？”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是一种自人间北境冰川之中而来的神兽，它身形庞大，神力无边，能够发出空灵而悠长的呼喊声。”说起那位“鲲”，银瞳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头，“数百年前，他带着冰川的妖兽前来臣服于兄长，此后便成为了龙宫的守护者。”
“兄长对它极为信任，甚至到了我们都难以理解的程度，它甚至陪伴兄长走过了那场巨大的灾变。但是，就像我之前说的，守夜人只是守夜人，他们的想法和我们是极为不同的。那名鲲不希望我们将兄长挖出来——它既不希望龙神的力量重新进入轮回循环，也不希望我们救出兄长。”
“他为了阻止我们继续寻找金鳞，甚至将白甲的身体撕裂。”
“那个鲲，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池狸有些疑惑，“他应该是龙宫的守卫吧？难道他不希望你们的族长金鳞回归吗？”
银瞳沉默着摇摇头：“鲲不是我们的族人，他是只属于我兄长的爪牙。我们的海底龙宫中有一处万千之门，进入那些门就能抵达任何一个时间或者任何一个地点的某处水系。我们希望能用那些门寻找到兄长的下落。但是鲲却认为，我们龙族的目的就是伤害兄长，所以为了保护兄长，他要将我们所有人驱逐出龙宫。”
池狸和葛淼对视一眼，似乎对于这个故事有些惊讶。
“所以，眼下那个鲲霸占了你们的龙宫，让你们无法找到你们的首领金鳞？”
银瞳点点头：“不错，正是这个意思。”
“所以，你请我们过来，到底是做什么的？”
“鲲跟随兄长多年，他们出则同舆，入则同眠。而那位长生真人作为兄长的友人，她和鲲也极为亲近。”银瞳眼里闪过一丝晦暗的神色，“我知道长生真人已经去往海底，我也知道她或许已经见到了鲲。”
“长生真人肯定不会怀疑那鲲做了什么，甚至或许还会受到他的挑唆，反而以为我们要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银瞳的目光从葛淼和池狸身上缓缓扫过：“因为他们之间有着这样一层关系，所以任长生无论如何应该都会本能去信任鲲——我希望你们两位能够帮我找到鲲背叛龙族的证据，并且在不惊动鲲的情况下告诉长生真人事情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