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萧浔格外给余少云颜面,让后宫诸多嫔妃秀女暗生不满。
“皇后霸占初一十五也就罢了,如今连初二十六也要独占?”
“正是呢,本就僧多粥少,这下子更是连残羹都难分到。”
“初一十五去她宫里是规矩,初二十六也算她的?莫不是哪天找个由头,初三十七也要划成她的禁脔?那轮得到我们侍寝吗?”
“仗着家世显贵、位分尊崇便这般肆无忌惮,当真是可恶!”
“都老的生不出孩子了,还要霸占陛下。”
然而再多怨言,也无人敢当余少云的面宣泄,更无法动摇萧浔的侍寝安排与后宫行踪。
这日,汪惜巧不顾宫女画屏劝阻,又半跪在沉香木案前,用小香匙拨弄着青瓷香瓶里的龙脑香碎块,沉迷制香、调香、品香。
画屏入内通禀:“主子,安选侍求见。”
“快请她进来!”汪惜巧眉眼带笑,连忙放下香匙起身相迎。
石玉晓笑意盈盈地踏入殿内:“远远便闻见一缕清芬,莫不是贵仪又制了新香?”
“正是呢,你快过来闻闻。”汪惜巧拉着她走到香炉旁。
博山炉中青烟袅袅,如流云绕着山峦流转。
石玉晓凑近轻嗅:“清冽似寒潭破冰,莫不是掺了苏合香?”
又细闻了闻,“只是这初韵虽妙,待烟霭渐沉时,龙脑香的锋芒便盖过众香,失了循序渐进的意趣。”
汪惜巧合掌赞叹:“我就知道你会闻出来。”
说着从案头取来青瓷碟,碟中盛着浅褐色香丸:“昨日我用苏合香与乳香调香,初时甜润清幽,燃到中段时,乳香的脂腻气便压过了苏合的药香,好好一炉香生生沦为俗物。”
石玉晓指尖拂过香丸,拈起一粒置于鼻下细品,忽然眸光一亮:“贵仪可试过用白檀香打底?白檀性温,既能中和龙脑的寒凉之气,又能吸附乳香的浊气。”
“白檀我倒是有,只是并非上品。”汪惜巧蹙眉道。
“那贵仪看看,这伽罗白檀如何?”石玉晓递上手中小包。
汪惜巧接过解开,只见包内是一捧白檀木片,她拿起一片对着烛光细看,琥珀色纹理在薄如蝉翼的木片上流转:“竟有这般通透的白檀!只是白檀虽好,却容易夺味,需配些甘松调和。”
忽然想起什么,忙从抽屉中翻出一个素绢包,“这是我让宫人从宫外寻来的海南降真香,与白檀配伍,说不定能引出一丝松烟香。”
二人将香料细细研磨,在铜臼中反复捶打。
石玉晓忽然停手:“贵仪可知‘隔火熏香’之法?用云母片隔开炭火,既能控温,又能让香料循序渐进散香。”
她指着案头的银叶箸与灰压,“以此法制香,比明火焚烧细腻十倍不止。”
汪惜巧眼睛发亮,忽而又皱眉:“只是这隔火之法耗时长,且香料损耗大,若能寻得持久留香的配方倒是可以一试。”
“持久留香的方子我不知,不过昨日翻箱倒柜,寻得些龙涎香饼。”石玉晓从袖中取出锦盒,盒内香饼泛着珍珠般的光泽,“书中记载,与藿香和合,可透出如松柏般的清香,贵仪觉得能否替代苏合香?”
汪惜巧将香饼碾碎少许,与藿香末混在掌心揉搓,片刻间一股清苦的松香弥漫开来:“妙极!这松香里竟还带着海腥味,倒像是把整片松林搬到了海边。”
她忽而想起前两次石玉晓带来的伽南香切片、降真香饼,感慨道:“妹妹总能拿出这般稀罕物什,教我好生羡慕。”
“不过是在故国时闲暇收集的小玩意儿。”石玉晓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本泛黄的小册子,“还有这本古法香谱,记载着用安息香与零陵香调和,可制安神助眠的'月露香',姐姐不妨瞧瞧,看能否制得出来。”
汪惜巧果然被勾起兴致,翻开册子细细端详。
泛黄纸页间夹着干枯的香草标本,墨迹晕染处还留着前人批注。
石玉晓眸光微闪,轻叹道:“姐姐,我常想咱们这些和亲到大虞的女子,就像离枝的花,无根无凭。在这后宫中,旁人瞧咱们是外族送来的,总带几分戒备疏远。制香讲究君臣佐使,咱们何尝不是?若能邀谢佳嫔一同赏玩新香,借着这份情分,往后彼此也能有个照应。”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谢佳嫔如今圣眷正隆,怕是不屑与咱们往来。”汪惜巧亦叹道。
“姐姐,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这个道理谢佳嫔不会不懂。邀请一次不成,多邀几次,她必有松口之时。咱们有求于人,姿态总得放低些。”石玉晓劝道。
汪惜巧若有所思,想着自己两次侍寝的结果,道:“你说得在理。好,等我制出月露香,便邀她来品香。”
若谢知意能帮得上她,或许她不用侍寝也能晋升位分。
石玉晓展颜一笑:“全听姐姐安排。以姐姐的制香造诣,必能制出绝妙的月露香。”
晚间,石玉晓至启元宫向余少云禀报:“娘娘,婉贵仪已应下邀谢知意品香之事,只待月露香制成,咱们的计划便可迈出第一步。”
余少云挑眉,没想到石玉晓这般利落便想出法子。
原以为是个蠢笨的,做起事来倒这般机敏,含笑道:“品香是个好由头。”
熏香从来都是最容易,做手脚之物。
“往月露香里添些引香砂,让婉贵仪送于谢佳嫔,到时,谢佳嫔必会染上咳症。只是妾身手中无引香砂,还需娘娘拨些来。”石玉晓道。
“这有何难,过两日本宫便着人送来。”余少云爽快应下。
石玉晓屈膝福礼,姿态谦卑道:“娘娘的远见卓识,妾身自入宫便敬佩不已。若能常伴娘娘左右效犬马之劳,便是妾身的福分。”
“放心,只要你忠心为本宫办事,你所求之事,本宫无不应允。”余少云抬手凝视着烛光下泛着寒光的护甲,“待此事成后,本宫自会在皇上面前为你美言,晋升之路,指日可待。”
石玉晓眼中闪过欣喜:“妾身一切听凭娘娘差遣,愿为娘娘分忧解难,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好,时辰不早,你且去吧。”余少云抬手示意。
石玉晓含笑道了声:“妾身告退。”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