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作美,满月酒这一天不但晴空万里,而且温度还很适宜,微风是不是拂过面颊,让前来的宾客们的心情很难不好。
顾拙因为要将工分账本交到生产队办公室,所以来得晚了一些,她到的时候,刘家门口已经聚集了许多了,他们三三两两或站着或坐着。
看到她带着茵茵过来,很多人都站了起来。
“七秀你也来了?”
“你这话说的,今天咱都能不来,但只有七秀不能不来。”
“可不,七秀啊,要谢谢你了,要不是你,别说毛蛋蛋了,便是巧玲也不一定能活下来。”
“可不,姓王的真是个庸医。”
“杨大嫂也不行,比她婆婆差远了。”
“那不是才刚独立吗,也说得过去。不过巧玲那情况,便是她婆婆还在,也不一定能搞定。”
……
作为话题中心的顾拙不自在极了,倒是茵茵昂首挺胸,满脸都是骄傲,那小表情仿佛在说“对,我妈就是这么厉害,再夸两句”。
马红英从屋里出来,热情地抓住顾拙的手道:“七秀赶紧进屋坐坐,我抱毛蛋蛋过来给你看看,你再给他把个脉。”
按说满月酒不好说看病的事,不过乡下人家也没那么多讲究。毛蛋蛋当初虽然因为顾拙的力挽狂澜避免了缺氧的情况,但之后顾拙就把出他心肺功能相较其他孩子有些弱。
一听这话,当时刘家众人简直像是天塌了。幸好顾拙说了,这种情况不算什么大事,小时候养得精心一些,等到八九岁,跟同龄孩子就没差了。
不过也因着这样,这一家子照顾这孩子不是一般的精心。
顾拙从善如流地进了刘家柱和王巧玲夫妇的房间,王巧玲正靠坐在床上,旁边是酣睡的小婴儿。她就那么侧头看着孩子,表情专注而温柔。
“七秀你来啦!”察觉到她的目光,王巧玲抬头看过来。看到是她,她顿时笑了起来。
顾拙上前,声音很轻地问道:“这孩子睡得倒是沉。”
“也是偶尔,大多数时候很容易惊醒,很少有睡满一个小时的,除非是你给他针灸之后。”这样说着,王巧玲的目光疲惫而温柔。
顾拙将手搭上孩子的脉,一边道:“心肺弱的孩子就是这样的,等过上一年就好了。”
半晌,她收回手道:“还跟之前一样,我也不给他开药,针灸其实也没必要,这就是需要慢慢养的病。不用吃得太好,肉蛋蔬菜都有,三餐定时,多户外活动,情况会一年比一年好的。”
王巧玲和马红英对视一眼,最后由马红英道:“是这样的,七秀啊,我们想请你给毛蛋蛋起个大名。”
“是啊。”王巧玲连忙道:“七秀你是村里最聪明的人,也比我们的文化。毛蛋蛋是你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由你给他起名字,更能镇住他的命格。”
他们这儿是有这种说法的,救命恩人是能镇命格的。
说得直白点就是能让当事人不夭亡。
顾拙没有拒绝,她想了想道:“就叫相宜吧,刘相宜。”
马红英和王巧玲都有些迷糊。
“这名字是什么意思啊?”马红英问道。
“就是适合的意思。”顾拙没有解释得太复杂,“比起好的,适合的才是最难得的。”
“这名字好。”王巧玲率先道:“我也没想他大富大贵,能一辈子平平安安就好。希望他这辈子遇到的,经历的,都是合适的,能让他变好的。”
“对对对。”马红英也反应过来道:“这名字再好不过了。”
说话的功夫,新鲜出炉的刘相宜小朋友挣开了眼睛,哇地医生哭了出来。
王巧玲连忙把孩子抱起来哄,马红英在一旁查看他的尿布。
一旁的茵茵忍不住皱了皱眉,小宝宝好麻烦啊,她凑到顾拙身边,小声问道:“妈妈,我小的时候也这么讨厌的吗?”
顾拙一怔,“讨厌吗?但是妈妈很喜欢我们茵茵,从来没有讨厌过啊。”
茵茵听了又高兴又害羞,抱着顾拙的腿道:“茵茵也喜欢妈妈,最喜欢妈妈!”
徐娟过来的时候,顾拙已经出来了,正带着茵茵和芮芬芳说话。
芮芬芳是顾拙娘家的邻居,两人年岁差不多,芮芬芳的性格好,很自然就成了关系好的小姐妹。不过芮芬芳嫁到了外村,她跟对方也很久没见面了。
芮芬芳之所以过来,是因为她是刘家柱亲姑姑的女儿,而且因为她母亲早逝,小的时候没少受到马红英这个舅妈关照。马红英只有刘家柱这一个儿子,对芮芬芳这个外甥女是当亲女儿一样看待的。
“我等会要赶着回去,国辉今天要回来,自打他出去公干,我已经有小半个月没见到她了。”面对顾拙的挽留,芮芬芳一脸羞怯地拒绝道。
看着她此刻幸福娇羞的模样,想到后面她因为不育和丈夫离婚,又因为被人刻意毁了名声,不得不嫁给一个家暴的地痞混混,最后绝望之下自杀而死的下场,顾拙心情不由有些复杂。
她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徐娟过来了。
“娟姐!”芮芬芳亲切地喊道。
徐娟是马红英姐姐的女儿,因此她们两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打小没少在一起玩,关系很是不错。
“这是徐娟,是我舅妈姐姐的女儿,现在也嫁进了我们村,她男人是顾大牛。”芮芬芳解释道。
顾拙惊讶,“你是顾敏敏的大嫂?”
徐娟有些拘谨地点了点头,把手里的红豆糕递过来道:“我婆婆让我带给你的,她想让你抽空去看一下小姑子,给她开点养身的药。”
把婆婆交代的话说了一遍,她大大松了口气。
“我明白了,劳烦阿嫂了。”这红豆糕要是石秀玉给的,顾拙肯定要拒绝,但对方让徐娟转交,她便没说客气话。
——这种情况下,自己不收,被为难的肯定是徐娟。
徐娟没有多待就走了,芮芬芳小声道:“娟姐就是这样,她是个老实人。”
顾拙笑她,“你这样的,也就跟这样的老实人关系才能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