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佳月表情有些迷惑,“你说什么?”
间性人的方言怎么说顾拙不知道,所以她说的是普通话。
但是看着王佳月的表情,她突然反应过来,间性人是比较学术的说法,民间更习惯用阴阳人这个带有侮辱性的说法。
因此,她迟疑了下,用方言道:“或者应该是阴阳人?”
因为觉得这种说法不礼貌,所以她这会的语气很是有些小心翼翼。
但即便如此,王佳月的表情还是倏然变了,她一脸愤怒道:“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平白无故地说我是阴阳人,你跟我有仇吗?”
顾拙却是一脸平静道:“你放心,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这里也只有你跟我两个人。”
顿了顿,“以后,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王佳月不由怔住。
顾拙继续道:“我之所以跟你说,也不过是因为一旦你是间性人的身份确定了,那你仇恨陈晓月的理由便不成立了。”
王佳月这次知道她口中的间性人就是阴阳人的意思了。
“若是我没猜错,你跟白树生之间的关系应该也不像是外界以为的那样。”顾拙道:“我查过资料,白树生当年不但是孤儿,因为年幼时的遭遇,身体一直不太好,加上父母早逝,他家条件算是很差的。他那样的,在那个年代是很难娶上媳妇的。当然,他个人可能对婚姻也不是特别向往,所以就答应和你结婚,两个人搭伙过日子。”
“但是陈晓月出现了,他动心了,所以才违背承诺,没有和你订婚对不对?”
“而你……”顾拙看着对方道:“若是没猜错的话,你跟白树生之间的关系应该并没有因为他的婚姻而有太多变化。之所以对外维持仇视陈晓月这样的人设,其实是为了掩藏自己的秘密。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顺理成章不嫁人。”
“甚至,你跟白树生之间的关系应该是类似于手足一般的感情。所以在你眼里,白扬威是相当于子侄一般的存在,你很关心他。”
“而你会杀死陈晓月……我是说如果陈晓月真的是你杀死的话,那一定是她的存在会害到白扬威。”
顾拙抿了抿唇道:“这次白扬威会拿着炸药包去害人,归根究底是为了给陈晓月治病,你对此应该是有恼恨的,但那应该不至于让你痛下杀手。”
“说说吧,你到底为什么要杀陈晓月。或者……真的是你杀了陈晓月吗?”
王佳月沉默了。
“你有办法能救扬威吗?”她不答反问。
什么?
顾拙一怔。
王佳月道:“你这么聪明,一定有办法能让扬威安然无恙的吧。”
顾拙表情有些古怪,这什么情况?
“你找我帮忙?”这是不是太可笑了?
王佳月看向她道:“你我都清楚,扬威只是一把刀。他根本没有害人的心,他是为了救自己母亲。我要求不高,至少让他留一条性命。”
这年代可不比后世,可没有未成年杀人不判刑的说法。
“办法只有一个。”顾拙道:“你坦白从宽。”
王佳月嗤笑了一声,显然是根本不信。
顾拙却道:“我没跟你说笑,这次的案件牵扯的事情根本没有你以为的那样简单。如果你能够坦白从宽,上级考虑到白扬威的年龄,是不会对他重判的。”
闻言,王佳月的表情变得狐疑起来。
“即便有些事我没有证据,你也要听吗?”她突然问道。
顾拙点头。
“其实陈晓月并不是我杀的。”见顾拙瞪大了眼睛,她笑道:“我确实打算杀了她,我都把她绑起来了,但是她发现我的意图之后却告诉我她本来就不想活了。她让我把她松开,她自己动手。”
“我当时其实不太信她的话,但是陈晓月病得很重,我根本不怕她逃脱。”
“松开她后,她跟我说了很多话。当我以为她是为了拖时间的时候,我却当着我的面上吊自杀了。”
顾拙一下子发现了重点,“她说了什么?”
“我其实……是因为知道她的身份才会想要杀了她的。”王佳月抬眼看顾拙,“你应该也知道陈晓月是国党特务吧?”
顾拙点头,不是很意外。
王佳月道:“但是陈晓月说她早就不想当这个特务了。她跟树生哥的感情是真的好,这些年之所以生病,其实也是郁结在心的关系。她说了,要不是因为扬威还小,她早跟着树生哥去了。”
“我开始不信,但是她告诉我白健仁的媳妇云芝和她是同事。她说云芝本名不叫云芝,她叫于锦绣,是当年国党中校魏南镇的夫人。真正的云芝是被她代替了的倒霉鬼。”
“等等!”顾拙打断她道:“能让其他人进来一起旁听吗?”
她看着她道:“你的证词会非常关键。”
见王佳月犹豫,顾拙道:“我知道,你主要担心的是白扬威是陈晓月儿子这个身份会对他产生影响,但一旦你能把一切都托盘而出,对白扬威肯定会有帮助的。旁的我不敢保证,保住他的性命肯定是没问题的。”
王佳月突然看着她问道:“你为什么坚持把阴阳人叫做间性人?这两个称呼之间有什么差别吗?”
顾拙道:“阴阳人这个称呼有些污名化,我并不认同。”
污名化?
这是王佳月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但意思却不难猜到。
“我这样的人,你不觉得本身就是污点一般的存在吗?”王佳月问。
便是她的父母,虽然爱她,但他们也觉得自己阴阳人的身份该是被唾弃的,是不能被发现,不能宣扬出去的。
“不觉得。”顾拙淡淡道:“间性人是天生的,是一种身体的变异。我不知道这种变异应该称作是好还是不好,以社会的普遍价值观而言是不好的,但即便如此,那也应该是一种病症一般的存在。”
“从来没有听说过,生病就要被人看不起的。”
“这是一件极为不合理的事情。”
王佳月捂住上半边脸,但泪水依旧从指缝中滚滚落下。
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