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背后的羽翼瞬间消失，他脸上那冰冷暴戾的表情也如同潮水般退去，恢复了平时那种带着点怯懦和执拗的神情。
只是左眼的血洞和浑身的血迹，让他看起来格外凄惨。
紧接着，空中传来密集的扑翅声，不知从何处飞来了无数乌鸦，它们如同黑色的潮水般覆盖了刀疤脸的尸体，开始疯狂地啄食，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石头没有去看那恐怖的景象，他步履有些蹒跚地走回姜屹身边，声音带着消耗过度的虚弱和沙哑：“现在……安全了。不过，这里不能久留，我们得赶紧离开。”
姜屹怔怔地看着他，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眼前的石头，刚刚如同从地狱爬出的复仇修罗，手段狠辣果决。
转眼间，却又变回了那个他熟悉的、带着点憨直和执拗的少年。
刚才那冰冷暴戾的是他？
现在这个眼神带着关切和疲惫的也是他？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石头？
姜屹发现，自己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他随手施舍过食物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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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武京的夜空被霓虹灯染成一片瑰丽的紫红色。
摩天大楼顶层的露台仿佛悬浮在云端。石头坐在冰冷的金属护栏上，双腿悬在百米高空之外，夜风将他额前的碎发吹得不停晃动。
他左眼缠着的绷带已经不见血渍，但凹陷的眼窝轮廓依然清晰。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从这个角度俯瞰整座城市——
眩目的车灯在路网里穿梭，远处皇宫区的金顶在夜色中熠熠生辉。
“喂，小心点。”姜屹翻身坐上护栏，和石头肩并肩，他单手打开一罐啤酒，“这个高度摔下去，连骨头都捡不回来。”
石头转过头，嘴角扬起一个轻松的弧度：“你忘了？我现在是超凡者了。”
话音未落，一对漆黑的羽翼在他身后倏然展开。
羽翼边缘泛着金属光泽，在夜风中轻轻颤动。
姜屹怔了怔，苦笑着灌下一大口酒：“对，你觉醒了。我差点忘了。”
他摩挲着冰凉的啤酒罐，“不过说实话，像你这样在生死关头突然觉醒的案例，我几乎没听说过。而且还是双天赋......
大多数的人类，觉醒都在十八岁之前，但又不会太早，几乎都集中在十六到十八这个年龄段。”
“那我的眼睛......还有救么？”石头下意识摸了摸左眼的绷带，似乎更关心这个问题，“不是说t药剂能治愈大部分损伤吗？超凡者的恢复能力应该......”
“恐怕不行。”姜屹打断他，声音低沉，“伤害是在觉醒前造成的。t药剂恐怕无法修复，我会想办法找找更高级的药剂，但不能保证。”
石头沉默了。他想起记忆中早已模糊的母亲，那个温柔的女人总爱抚摸他的头发，说这双明亮的眼睛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
这个画面是他对母亲仅存的几个记忆片段之一。
“没关系。”石头很快扬起笑脸，仅存的右眼在霓虹灯下闪着光，“我现在觉得一只眼睛看得更清楚。你不是说这是【乌鸦】天赋的强化视觉吗？感觉还不错。”
他憨厚地笑了声，背后的羽翼不自觉地收拢又展开。
姜屹摇摇头，接着凝视着远处皇宫的轮廓，忽然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石头没有立即回答。晚风掠过两人之间的空隙，发出呼呼的声响。
“你呢？”良久，石头反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姜屹灌了一口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起一丝苦涩。
“我能有什么打算？”他望着远处皇宫的灯火，声音有些飘忽，“活一天，算一天罢了。”
石头转过头，仅存的右眼里满是困惑：“像你这样的……上流社会的人，也会为生活发愁吗？”
“上流社会？”姜屹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在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里，谁还不是一样挣扎求生呢？”
他抬手，指向周围奢华得如同梦境般的露台装饰，声音却冷得像这夜风：“”我空有这些冰冷的东西，但命都不属于自己。
说起来，我和你其实没什么两样，甚至……还不如你。”
石头似懂非懂，眉头微微皱起。
姜屹侧过头，看向石头：“你了解‘隐裔’吗？”
石头老实摇头。
“隐裔……”姜屹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些许疲惫，“是一个非常特殊的群体。简单来说，就是私生子。
但不是一般的私生子，而是夏国最顶尖的那些家族中的私生子。”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压抑什么：
“为了保护自己的继承权，那些正统的继承人，不会允许任何可能威胁到他们的人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哪怕你根本无心争权，他们也不会放过你。你的血统，就注定了，只能一直被追杀。”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而更糟糕的是，我就是隐裔里最悲催的那一小撮——因为我姓姜。天武京七皇族之一的那个姜姓。”
石头不能完全理解那些权谋和血统的纠葛，但他能从姜屹的语气中感受到悲凉。
石头沉默了片刻，轻声问：“那……你就没有别的办法摆脱这命运了么？都说人定胜天，不是吗？”
“办法？”姜屹笑了笑，“除非，我能活到同辈的继承人顺利继承家族大权，并且，自己还能在那之前为家族做出足够卓越，让他们舍不得杀我的贡献。
但这太难了，几乎是不可能的奢望。所以……”
他仰头，将罐中剩余的啤酒一饮而尽。
“我没那么大的奢望。就活一天，算一天吧。”
夜风吹过，带着寒意。
石头看着姜屹被霓虹灯勾勒出的侧脸，那上面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重。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左眼上缠绕的绷带，那下面是一个空洞。
然后，他转过头，用那只仅存的，格外明亮的右眼看向姜屹。
“那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