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凡之路
坠星山脉的夜雨冰冷刺骨。陆云背着紫玥在峭壁间腾跃，每踏出一步，心剑便在湿滑的岩壁上留下一道三寸深的剑痕作为支点。身后十里处，三道若隐若现的神识如同附骨之疽，始终锁定着他们的气息。
\"放我下来...\"紫玥的声音虚弱得几乎被雨声淹没，\"我现在只是个累赘...\"
陆云手臂紧了紧，灰白雾气从左侧嘴角溢出，在雨中凝结成细小冰晶：\"别说话，他们追不上。\"
话音刚落，一道血色箭矢突然破空而来。箭身缠绕着九道冤魂，所过之处雨水蒸发成血红雾气。陆云右眼金光一闪，心剑自动离体，在千钧一发之际斩断箭矢。冤魂尖啸着消散，但箭上附着的腐蚀性能量还是擦破了陆云右肩，顿时血肉模糊。
\"血魂追命箭！\"紫玥身体一颤，这是她失去修为后第一次表现出恐惧，\"永夜阁的独门秘技...他们能在千里外锁定目标...\"
陆云闷哼一声，速度不减反增。左臂剑脉亮起淡金色纹路，九道剑影在身后组成防御剑阵。雨水击打在剑阵上，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还有三十里就到安全点。\"陆云传音道，声音里带着不自然的颤抖。紫玥注意到他左鬓不知何时多了一缕灰发，在漆黑如墨的发丝间格外刺眼。
三道神识突然加强，其中一道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虚空传来沙哑的笑声：\"小辈，交出星瑶余孽，给你个痛快！\"
紫玥感觉陆云后背肌肉瞬间绷紧。他左手掐剑诀，九道剑影突然合并，化作一柄三丈巨剑斩向身后。剑光过处，雨幕被整齐切开，露出远处三个模糊身影。
\"九极归一！\"
巨剑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将追兵暂时逼退，但陆云也喷出一口鲜血。紫玥看到他左臂剑脉已经蔓延到手肘，晶化的皮肤下可见金色液体流动。
\"你不能再使用剑脉了！\"紫玥挣扎着想从他背上下来，\"再这样下去你会...\"
陆云突然转身将她按在一块突出的岩石后，自己则直面追兵方向。三道身影已突破雨幕，呈品字形包围而来。为首者戴着青铜鬼面，手中握着一朵黑色莲花，莲心不断滴落腐蚀性液体。
\"永夜阁第七执事，鬼莲。\"面具人声音如同生锈的刀剑摩擦，\"能让我们三位元婴出动，你们足以自傲了。\"
陆云心剑横于胸前，剑身金白光芒交替闪烁。左臂剑脉完全激活，整条手臂如同琉璃般透明，内部金色剑液奔涌如江河。
\"左边那个用血煞爪的交给我。\"紫玥突然低声道，虽然修为尽失，但眼力仍在，\"他右肩三寸处有旧伤。\"
陆云微不可察地点头。在鬼莲抬手释放黑莲的瞬间，他身形突然一分为三——左侧分身使出\"血影遁\"直扑血煞爪修士，右侧分身结\"玄天剑印\"阻挡第三名持幡修士，本体则心剑直刺鬼莲咽喉！
\"雕虫小技。\"鬼莲冷笑，黑莲绽放，无数带刺藤蔓从莲心射出。这些藤蔓所过之处，连岩石都被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陆云本体剑势不变，心剑突然由实转虚，穿透藤蔓直取鬼莲眉心。鬼莲显然没料到这招，仓促间偏头闪避，面具被剑气划出一道裂痕。
\"天缺剑意？！\"鬼莲惊怒交加，露出面具下的半张脸——那根本不是人脸，而是由无数细小符文组成的诡异平面，\"你是玄天剑宗通缉的...\"
话未说完，左侧传来惨叫。血煞爪修士捂着右肩暴退，那里插着一截心剑分影。陆云本体趁机变招，心剑突然分化万千，每一道剑影都带着细微的灰白雾气。
\"万剑归宗！\"
剑雨笼罩三名元婴修士，鬼莲急忙祭出黑莲护体，却见大部分剑影突然转向，集中攻击血煞爪修士的旧伤处。血煞爪修士怒吼一声，全身爆出血雾，却在雾气中突然僵直——一截几乎透明的剑尖从他后心透出。
\"怎么...可能...\"他低头看着胸前冒出的剑尖，上面缠绕着灰白雾气。雾气所过之处，他的元婴竟然开始凝固。
紫玥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手中握着一把完全由\"归凡\"纹凝聚的透明短剑。她脸色苍白如纸，透明剑身也在迅速消散。
\"贱人！\"鬼莲暴怒，黑莲完全绽放，莲心射出一道乌光。陆云来不及回应，眼睁睁看着乌光袭向紫玥后背。
千钧一发之际，紫玥体内突然浮现微弱的星光。八颗星辰图案在她锁骨处一闪而逝，乌光在触及她身体的瞬间诡异地偏转，反而击中了持幡修士。
\"啊！\"持幡修士惨叫一声，半边身体化作脓血。鬼莲见状竟毫不犹豫地转身就逃，身形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雨夜中。
陆云赶到紫玥身边时，她已经瘫软在地。透明短剑完全消失，但奇怪的是她右手掌心多了一道剑形印记。
\"我好像...能感应到剑意了...\"紫玥虚弱地抬起手，不可思议地看着掌心印记，\"明明已经没有修为...\"
陆云检查她身体，震惊地发现星纹侵蚀范围不但没有扩大，反而收缩了些许。更令人惊讶的是，那些收缩的星纹区域，皮肤上留下了极淡的剑痕。
\"归凡纹在与剑仙精血融合！\"陆云恍然大悟，\"你正在形成一种全新的...\"
远处传来空间波动，至少五道不弱于鬼莲的气息正在接近。陆云二话不说抱起紫玥，心剑开路，朝着坠星山脉最危险的\"剑痕峡谷\"方向疾驰。
\"去那里送死吗？\"紫玥抓紧他的衣襟，\"剑痕峡谷是上古剑修战场，至今剑气纵横...\"
\"正因如此，永夜阁的人不敢全力追击。\"陆云左臂剑脉再次亮起，这次连左侧脖颈都浮现出金色纹路，\"而且峡谷深处有剑宗秘密据点。\"
暴雨中，两人身影很快被山脉吞没。就在他们离开不久，六名黑袍人出现在战场。其中一人捡起血煞爪修士残留的元婴碎片，指尖燃起幽绿火焰。
\"追踪印记显示他们去了剑痕峡谷。\"黑袍人声音阴冷，\"要追吗，大执事？\"
为首的黑袍人掀开兜帽，露出一张俊美如少年的面孔。他眉心有一朵黑莲印记，此刻正闪烁着妖异光芒。
\"不必。\"少年声音出奇地温和，\"让剑宗的人替我们处理掉他们更好。\"他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简捏碎，\"倒是那个天缺之体...通知阁主，就说'钥匙'出现了。\"
剑痕峡谷入口处，陆云突然踉跄了一下。紫玥感觉他体温高得吓人，左臂剑脉已经蔓延到肩膀，金色液体在皮下形成复杂的经络图案。
\"停下！你必须立刻调息！\"紫玥挣扎着从他背上滑下，强行拉着他躲进一处岩缝。外面剑气呼啸如鬼哭，但暂时阻挡了追兵的神识探查。
陆云盘膝而坐，心剑悬浮在头顶，洒下金白光芒。紫玥撕开他左臂衣物，倒吸一口冷气——整条手臂已经半晶化，经脉完全被金色剑液取代，五指末端甚至开始呈现金属光泽。
\"剑脉反噬...\"陆云咬牙从储物袋取出一枚冰蓝色丹药服下，\"没想到剑仙精血这么霸道...\"
紫玥突然将掌心剑印贴在他左肩剑脉上。奇异的一幕发生了——剑印与剑脉接触处迸发出星光，那些金色剑液流动速度明显减缓。
\"有效！\"紫玥惊喜地发现自己的剑印也在发生变化，边缘处浮现出细小的金色纹路，\"我的'归凡'纹能中和剑脉暴走！\"
陆云闭目调息，感受着体内两股力量的碰撞。剑仙精血带来的剑脉改造与天缺之体原本的经脉系统产生激烈冲突，而紫玥的\"归凡\"之力恰好起到调和作用。
一炷香后，陆云左臂晶化停止，但已经改造的部分无法逆转。他试着活动手指，五道剑芒应声而出，在岩壁上留下深达尺许的痕迹。
\"威力提升了三成，但...\"陆云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左臂，\"我担心最终会彻底剑化。\"
紫玥握住他的左手，轻声道：\"就像我失去修为一样，我们都在付出代价。\"她突然咳嗽起来，掌心剑印暗淡了一分，\"不过我的星纹确实在好转...\"
岩缝外剑气嘶鸣突然加剧。陆云神识外放，脸色骤变：\"不好，他们在用剑气共鸣搜索峡谷！\"
果然，远处传来连绵不断的爆炸声。永夜阁的人竟然不惜引发峡谷剑气暴动，也要逼他们现身。一道百丈长的残余剑意被激活，朝着他们藏身之处横扫而来。
陆云抱起紫玥冲出岩缝，心剑在头顶急速旋转，形成剑光屏障。那道古老剑意与心剑相撞，爆发出刺目强光。借着一瞬间的视线干扰，陆云施展\"剑影遁\"，朝着峡谷深处电射而去。
\"记住路线。\"他在呼啸剑风中传音给紫玥，\"左三右四，遇弯则转，见碑则停。\"
紫玥紧盯着两侧飞速后退的岩壁，发现上面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剑痕。每道剑痕都散发着不同属性的剑意，有些甚至让她这个失去修为的人都能感受到刺痛。
当陆云第七次变向时，前方出现一块半埋在地的残碑。碑文已经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但中央一道剑痕却崭新如初，散发着与心剑同源的气息。
\"到了！\"陆云落在碑前，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剑痕上。精血渗入剑痕的瞬间，地面无声无息地裂开，露出一条向下的阶梯。
两人刚进入地道，入口便自动闭合。永夜阁引发的剑气风暴在外面肆虐，但地道内却安静得出奇。墙壁上镶嵌的荧光石发出柔和的蓝光，照亮了前方百米长的甬道。
\"这是...\"
\"剑宗秘密据点。\"陆云放下紫玥，左臂剑脉光芒渐渐收敛，\"三百年前设立，专门收容被追杀的剑修。\"
紫玥突然按住太阳穴，一些陌生又熟悉的记忆碎片闪过。她看到无数剑修在这条甬道中行走，每个人腰间都挂着与心剑样式相似的佩剑。
\"我来过这里...\"她喃喃道，\"不，是星瑶族有人来过...\"
陆云警觉地停下脚步：\"什么时候？\"
\"记不清了...\"紫玥痛苦地摇头，\"记忆很模糊，好像与一块黑色石碑有关...\"
正说着，甬道尽头传来机关运转的声响。一扇刻满剑纹的石门缓缓开启，走出一个让两人都意想不到的身影——玄天剑宗当代掌门亲传弟子，林青羽。
\"陆师弟，别来无恙。\"林青羽白衣胜雪，腰间佩剑散发着凛冽寒气，脸上却带着温和笑意，\"师尊算到你们会来，特命我在此等候。\"
陆云心剑瞬间出鞘，剑尖直指林青羽咽喉：\"是你向永夜阁泄露了我们的行踪？\"
林青羽笑容不变，只是轻轻弹了下剑锋：\"若我要害你们，何必等到现在？\"他转向紫玥，目光在她锁骨处的星纹上停留片刻，\"星瑶族的'归凡'纹...有意思。\"
紫玥下意识后退半步。虽然失去修为，但她敏锐地察觉到林青羽身上有某种不协调感——他的呼吸节奏与心跳频率完全一致，精准得不似活人。
\"师尊在等你们。\"林青羽转身走向石门，\"关于天缺之体与永恒之境的真相。\"
陆云与紫玥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警惕与犹豫。就在这时，紫玥掌心剑印突然发热，指向林青羽的背影。一个模糊的意念传入她脑海：
\"不要相信...没有心跳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