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7章：路向省城去，药香伴行途
出发去省城的前一夜，药庐的灯亮到很晚。玄风坐在案前，把整理好的药材样品一一装箱——有新晒的紫苏叶、切片的当归、研磨好的苍术粉，还有几株精心培育的紫花柴胡幼苗，用湿润的苔藓裹着根须，装在透气的竹篮里。
“玄风哥，这株七叶一枝花真要带去？”石头捧着个青瓷盆进来，盆里的七叶一枝花刚抽出花茎，顶端顶着个青绿色的花苞，“要是路上蔫了咋办？”
玄风接过花盆，往苔藓上喷了点水：“苏姑娘说交流会有个培育展示区，带去让大家看看咱们这的品种。放心，我备了保温箱，不会蔫的。”他把花盆放进特制的木箱，四周垫上棉絮，“这样就稳当了。”
阿竹端着碗莲子羹进来，碗里飘着桂花的甜香：“早点歇着吧，明天还要赶早车。”她把碗放在案上，看着那些打包好的药材，“这些样品都贴上标签了？别到时候混了。”
“早贴好了。”玄风拿起一张标签，上面用毛笔写着“紫花柴胡·本地改良种”，字迹工整，是他练了半宿的成果，“苏姑娘说交流会人多，标签得清楚，不然白费功夫。”
窗外的月光透过竹帘，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玄风舀了勺莲子羹，忽然想起师父年轻时去省城的事——那时师父也是带着一箱子药材，走了三天三夜的山路，回来时脚磨出了血泡，却笑得像个孩子，说“见了大世面，值了”。
“阿竹，药圃就拜托你了。”玄风放下碗，语气里带着些郑重，“当归苗记得按时浇水，培育箱里的温度别太高，苏姑娘留下的说明书在抽屉里。”
“知道啦，比李婶还啰嗦。”阿竹笑着捶了他一下，“放心去吧，等你回来，保准药圃里的桔梗都开花了。”
第二天寅时刚过，苏清鸢的马车就停在了药庐外。铜铃在晨雾里轻轻响，车夫正往车辕上绑行李，见玄风出来，连忙迎上去：“玄风先生，都准备好了，这就出发？”
“嗯。”玄风把装药材的箱子搬上车，石头和阿竹也跟出来送行，手里还提着个食盒。
“这里面是李婶烙的葱油饼，还有腌好的腊菜，路上垫肚子。”阿竹把食盒塞进玄风手里，又叮嘱道，“到了省城给个信，别让人惦记。”
石头往玄风兜里塞了个布包：“这是我攒的零花钱，要是看到好玩的玩意儿，帮我捎一个。”他眼睛红红的，却梗着脖子说，“早去早回，我还等着学新培育法呢。”
玄风揉了揉他的头发，心里暖融融的：“等着我。”
马车缓缓驶离药庐，玄风掀开车帘回望，见阿竹和石头还站在竹篱外挥手，身影在晨雾里越来越小，直到被转角的树影挡住。
“玄风先生，尝尝这个？”苏清鸢递来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刚出炉的桂花糕，甜香混着马车里的药香，格外清润，“家父说路上吃点甜的，不容易乏。”
玄风接过一块，咬了口，桂花的甜在舌尖漫开：“多谢苏姑娘，费心了。”
“该谢的是我，”苏清鸢笑着说，“要不是您愿意同行，我一个人还真有点怕。家父总说交流会鱼龙混杂，得有个懂行的照应。”她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本线装书，“这是《中州药材考》，里面记了不少省城周边的特产药材，您看看？”
玄风接过书，封面已经有些磨损，显然是常被翻阅的。他翻开几页，里面用朱笔标注着各种药材的特性，还有手绘的图谱，笔法和师父的药谱有些像。“这书很珍贵。”他轻声道。
“家父的旧藏，说或许能帮你找到《百草秘录》的线索。”苏清鸢看着他，“您真的在找那本书？”
“嗯，先师毕生心愿。”玄风摩挲着书页上的批注，“听说里面记载了很多失传的培育法，要是能找到，或许能改良更多药材。”
马车在山道上颠簸前行，车轮碾过碎石的“咯吱”声，和车厢里偶尔的翻书声交织在一起，倒也不显得沉闷。苏清鸢偶尔会指着窗外的草木问：“那是不是何首乌？”“这丛蕨类能入药吗？”玄风都耐心作答，有时还会下车采几株样品，教她辨认根茎的特征。
日头爬到头顶时，马车在山脚下的驿站歇脚。车夫去喂马，玄风和苏清鸢坐在驿站的石桌旁，打开食盒吃午饭。葱油饼还带着余温，腊菜的咸香混着桂花糕的甜，在微凉的山风里格外诱人。
“这饼真好吃，比省城点心铺的还香。”苏清鸢咬了口饼，眼睛亮晶晶的，“李婶的手艺真好。”
“她最会做这些家常吃食，”玄风笑着说，“等回去了，让她给你做药香馒头，掺了紫苏籽的，你肯定喜欢。”
正说着，驿站外传来争吵声。一个穿粗布短打的药农，正和收药的商人争执：“我这苍术明明是三年生的，你凭啥按两年的价收？”商人不耐烦地挥手：“我说两年就是两年，不卖拉倒！”
玄风走过去，拿起药农筐里的苍术看了看，断面呈深褐色，纹路细密：“这确实是三年生的，你看这油点，比两年生的密多了。”
商人斜眼看他：“你谁啊？懂不懂行？”
“略懂些。”玄风把苍术递给周围的人看，“三年生苍术的根茎中心有个小空洞，两年生的没有，大家看看便知。”
众人传阅着苍术，果然看到中心的小空洞，纷纷指责商人黑心。商人见状，讪讪地按三年生的价付了钱，灰溜溜地走了。
药农握着玄风的手连声道谢：“多谢先生！不然我这趟就白跑了！”他从筐里拿出一小包东西塞过来，“这是自家种的山药，不值钱，先生尝尝。”
玄风推辞不过，收下山药，又从样品箱里拿出一小包改良桔梗的种子：“这个送给你，种在沙质土里，虫害少，产量高。”
药农千恩万谢地走了，苏清鸢看着玄风，眼里带着赞许：“玄风先生真是帮人帮到底。”
“都是种药人，不容易。”玄风把山药放进食盒，“出门在外，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午后的阳光透过驿站的窗棂，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玄风翻看着《中州药材考》，苏清鸢则在一旁整理药材样品，偶尔轻声交谈几句，说的都是药材培育的事，却像有说不完的话。
马车重新上路时，山风里带着点暖意。玄风望着窗外掠过的草木，忽然觉得这段去往省城的路，或许并不只是为了交流会——那些在路上遇到的人，聊起的药，或许都藏着意想不到的缘分，就像这车厢里弥漫的药香，不知不觉间，已经缠在了一起。
他拿出那个药农送的山药，表皮带着泥土的腥气，却透着股实在的味。玄风忽然想起师父说过的“药路即心路”，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走得越远，见的人越多，心里的根，反而扎得越稳。
夕阳西下时，马车翻过最后一道山梁，远处的平原上出现了连片的房屋，炊烟在暮色里袅袅升起。
“快到了。”苏清鸢指着前方，眼里带着期待，“省城的药材交流会，一定很热闹。”
玄风望着那片灯火，心里忽然生出些莫名的期待。他摸了摸怀里的《中州药材考》，又看了看身边整理样品的苏清鸢，觉得这场省城之行，或许真的会像苏姑娘说的那样，有惊喜在等着他。
至少，此刻的风里，除了药香，似乎还多了点别的什么，淡淡的，却让人心里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