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袭!后方!是骑兵!”
营地边缘的哨兵发出了此生最后一声凄厉的警告,随即就被淹没在钢铁洪流的蹄声与呐喊中。
天武骑的锋刃,如同烧红的烙铁烫上凝固的油脂,轻而易举地撕裂了简陋的木栅、踹翻了象征性的拒马!
严林一马当先,手中那柄饮血无数的环首刀划出致命的弧光,将几名仓促迎上来的巡逻兵连人带兵器斩断!
他身后的赤甲锐士更是如同高效的杀戮机器,刀劈、枪刺、斧砍,动作简洁狠辣,配合无间,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断肢与鲜血四处飞溅!
“火箭!目标粮垛、物资!放!”
武阳的声音在高速冲锋中依旧清晰地传入每个小队长的耳中。
早已准备就绪的天武骑士,娴熟地将浸透火油的布条缠上箭簇,引燃,弓弦震动声中,无数拖着尾焰的流星呼啸着射向那些巨大的粮垛和堆积如山的军械!
“轰!轰!轰!轰!”
干燥至极的草料和粮食遇到了明火,瞬间爆发出冲天的烈焰!
一个接一个的粮垛化作了巨大的火炬,熊熊火光将整个后方营地照得亮如白昼,翻滚的浓烟如同狼烟直冲云霄,连天上的残月星辰都为之失色!
“救火!快救火!”
“挡住他们!是精锐骑兵!太多了!”
魏阳军营地瞬间陷入了彻底的崩溃!从睡梦中惊醒的辅兵魂飞魄散,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撞,少量的战兵试图结阵抵抗,但在天武骑这柄绝世凶刃的疯狂劈砍下,任何抵抗都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
营地化作了燃烧的地狱,火焰吞噬着一切,鲜血染红了雪地,惨叫哀嚎与兵刃碰撞声、战马嘶鸣声交织成一首毁灭的交响曲。
武阳根本无暇理会那些零星的、绝望的反抗。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前方——水寨!
他率领着天武骑的主力,如同一股势不可挡的钢铁旋风,沿着严林侦查出的路径,踏过燃烧的帐篷,撞翻惊慌失措的敌军,以摧枯拉朽之势,向着庞涓水寨的方向狂飙猛进!
银鳞枪如同死神的指引,每一次闪烁,都必然带起一蓬血雨!
太湖主战场,水面。
连续数日的僵持与消耗,让这片广阔的水域也显得疲惫不堪。
武阳亲兵营的舰队在蓝延煜的指挥下,依旧像耐心的狼群般保持着压迫性的接触,但大规模的攻击已难以为继,战舰的伤痕和士卒的疲惫都达到了临界点。
魏阳军水师则凭借着数量优势和坚固水寨,稳守防线,双方陷入了暴风雨前最后的诡异平静,只有零星的冷箭和弩炮射击,在昏暗的月光下划过冰冷的湖面,激起细微的水花。
庞涓站在他那艘如同水上堡垒般的“镇湖”号楼船指挥台上,裹着厚厚的裘袍,花白的须发在夜风中微动。
他望着远处靖乱军水师那明显稀疏、甚至有些残破的阵型,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连日来的战事虽然占据上风,但靖乱军水师的韧性和那个叫蓝延煜的降将的指挥,确实给他带来了一些麻烦。
他正在权衡,是否要在天明前发动一次决定性的攻击,彻底粉碎对方的抵抗意志。
就在这时——
“丞相!您快看!后方!后方陆地起火了!”
一名眼尖的副将突然指着水寨后方的天际,发出了惊恐到变形的尖叫。
庞涓猛地转头,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刹那间,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只见水寨后方,那片本该是铜墙铁壁般的后勤区域,此刻已是火光冲天!
浓烈的黑烟如同一条条狰狞的恶龙,翻滚着升腾,即便相隔十数里,那映红半边天的火光也清晰可见!
更让他心胆俱裂的是,顺风隐约传来了如同闷雷般的喊杀声和一种他绝不愿在此地听到的——骑兵冲锋的轰鸣!
“哪里来的敌军?!难道是楚烈军插翅飞过来了?不可能!”
庞涓失声厉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一个荒谬而恐怖的念头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难道……是武阳?!
还没等他从这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更让他绝望的一幕发生了!
在水寨靠近岸边的辅助码头、维修船坞以及岸防工事里,原本因为后方起火而陷入骚动的魏阳军水兵和岸防部队,彻底乱了!
无数人影在火光中疯狂奔跑、呼喊,建制完全被打乱,甚至出现了为了争夺逃生小船而自相残杀的惨剧!
而那一支如同鬼魅般从燃烧的营地中冲出的骑兵,更是沿着湖岸,开始冲击水寨与陆地的连接点!
他们精准地攻击着停靠小船的区域,焚烧堆放的船材、帆布和桐油,砍杀任何试图组织抵抗的军官!
那面在火光中隐约可见的、带着银色鳞纹的枪旗,以及那面陌生的“天武”战旗,如同噩梦般烙印在庞涓的视网膜上!
真的是他!
武阳!
他竟然亲自率领一支奇兵,穿越了数百里看似不可能的险境,如同神兵天降,直接捅穿了他的心脏地带!
这一刻,庞涓只觉得天旋地转,所有的算计、所有的自信、所有的威严,都在这一记无声的耳光下粉碎殆尽!
他,名满天下的魏阳丞相,竟然被一个后生晚辈,用如此疯狂、如此不计代价的方式,逼入了绝境!
就在整个魏阳水师因后方老巢被端、主帅可能遇险而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混乱之际——
一直在“破浪”号舵楼上密切注视敌阵的蓝延煜,几乎在魏阳军后方火起的同一时间,就捕捉到了那冲天的火光和隐约传来的、绝非寻常的喧嚣!
他虽然无法立刻确认那就是武阳亲至,但敌人后方那前所未有的大乱,以及沿岸突然出现的、正在疯狂破坏的骑兵,让他瞬间明悟——等待已久的、打破僵局的战机,就在此刻!
没有任何犹豫,甚至没有时间去仔细思考,一种源于战场直觉的狂喜和决绝瞬间淹没了他!
蓝延煜猛地拔出已经砍出缺口的佩剑,跃上舵楼最高处,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压抑太久、仿佛要将胸膛都撕裂的怒吼:
“全军听令——!主公奇兵已至!敌军后方已乱!总攻——全军压上!目标,庞涓旗舰!死活不论!为主公——杀——!!!”
“咚!咚!咚!咚!咚!咚!”
代表着决死进攻的、急促到令人心悸的战鼓声,如同爆豆般在靖乱军水师每一艘还能战斗的战舰上疯狂敲响!
原本看似强弩之末的舰队,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灵魂,所有残破的风帆瞬间鼓满,所有疲惫的桨手吼叫着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拼命划动长桨!
战舰如同苏醒的、伤痕累累却更加危险的洪荒巨兽,以前所未有的、一往无前的决死气势,向着已然陷入混乱和恐慌的魏阳军水师阵列,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总攻!
“放箭!覆盖射击!”
“拍竿准备!撞角对准敌舰龙骨!”
“跳帮队!随我登船!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
各级将领的吼声混杂着士兵的呐喊,所有的战术、所有的保留都被抛诸脑后,只剩下最原始、最疯狂的进攻欲望!
魏阳水师,彻底崩溃了!
后方被抄,粮草被焚,军心已散;正面又遭遇靖乱军水师歇斯底里的亡命总攻,很多战舰甚至连帆都来不及升满,桨都来不及入水,就被狠狠撞上,或者被如同蚂蚁般涌来的跳帮士兵淹没!
兵败,如山倒!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舰队中蔓延,逃跑成了唯一的选择。
“顶住!不许退!后退者立斩!”
庞涓在“镇湖”号上须发戟张,声嘶力竭地吼叫着,试图挽回败局。
但他的命令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看到自己麾下的战舰如同被猎犬追逐的羊群,四散奔逃;
看到熟悉的将旗在火焰中坠落;
看到士兵们如同下饺子般跳进冰冷的湖水,祈求一线生机。
一种英雄末路的悲凉和无法言喻的愤怒充斥着他的胸膛。
他知道,完了。
他庞涓纵横一世,竟要葬身于此!
“丞相!大势已去!快乘小船走吧!留得青山在!”
几名忠心耿耿的部将冲上指挥台,不由分说地架起庞涓,就要往船舷边撤退。
“放开老夫!老夫要与‘镇湖’号共存亡!与将士们共存亡!”
庞涓奋力挣扎,老泪纵横,那是功败垂成的锥心之痛和无颜见魏阳王和家族父老的羞愧。
然而,命运没有给他殉国的机会。
蓝延煜的“破浪”号,如同锁定猎物的头狼,不顾自身多处起火,船舷破损,死死咬住了试图转向逃离的“镇湖”号!
数根带着铁钩的长竿如同死神的触手,牢牢抓住了“镇湖”号高大的船舷!
“亲兵营!随我擒杀庞涓!洗刷前耻,就在今日!”
蓝延煜身披数创,鲜血浸透了战袍,状若疯虎,手持卷刃的长刀,第一个沿着钩拒的绳索,悍不畏死地跃上了“镇湖”号那宽阔却已是一片狼藉的甲板!
他身后的亲兵营跳帮勇士,如同决堤的洪水,蜂拥而上,与庞涓最核心的亲卫队在这最后的方寸之地,展开了惨烈至极的甲板血战!
庞涓的亲卫皆是百里挑一的悍勇士卒,此刻明知必死,反而激起了凶性,抵抗得异常疯狂。
甲板之上,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每一寸地方都在进行着最残酷的争夺,不断有人倒下,鲜血染红了昂贵的柚木甲板,尸体堆积如山。
蓝延煜眼中只有那个被亲卫死死护在中间、正向船尾移动的紫色官袍身影!
他怒吼着,长刀舞动,不顾自身空门大开,以伤换命,硬生生在密集的敌群中杀开一条血路!
身上又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但他仿佛毫无知觉。
“庞涓老贼!拿命来!”
蓝延煜一个箭步追上,长刀带着同归于尽的气势,直劈庞涓后心!
一名亲卫统领奋不顾身地扑上,用身体硬生生挡住了这致命一刀,刀锋穿透他的胸膛,鲜血喷溅了庞涓一身!
但也借此机会,另外两名亲卫死死抱住了蓝延煜的双腿和持刀的胳膊!
“保护丞相下船!”
亲卫统领临死前发出最后的嘶吼。
庞涓踉跄着冲到船尾,那里系着一艘轻快的小艇。
他刚想跨过船舷,就感到后背一股巨力传来,整个人被狠狠地掼倒在冰冷粘滑的甲板上!
是蓝延煜!
他怒吼一声,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挣脱了束缚,不顾腿上几乎让他跪倒的伤口,合身扑上,用尽全身力气将庞涓死死地压在身下!
他手中的长刀早已不知掉落在何处,但他用拳头,用额头,用牙齿,如同野兽般疯狂地攻击着身下挣扎的敌人!
“捆起来!快!”
蓝延煜嘶哑地吼道,用膝盖死死顶住庞涓的脊梁。
几名浑身是血却满脸亢奋的亲兵立刻冲上来,用最结实的牛筋绳索,将这位曾经权倾朝野、智谋深远的魏阳丞相,如同捆猪猡般牢牢捆缚起来。
庞涓挣扎着,咒骂着,但最终只剩下绝望的喘息和灰败的眼神。
当黎明的第一缕曙光挣扎着穿透湖面上的硝烟与晨雾时,太湖之战的胜负已定。
曾经桅杆如林、旌旗蔽日的庞涓水师主力,已然烟消云散。
湖面上遍布着燃烧后焦黑的战舰残骸、漂浮的破碎木板、以及数不清的、随着波浪起伏的魏阳军士兵尸体。
少数几艘侥幸逃脱的战舰早已消失在远方的水天一色中,不敢回头。
靖乱军水师的战舰在胜利的曙光中来回巡弋,收拢着俘虏,打捞着落水的同袍,船上的将士们虽然疲惫不堪,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巨大的荣耀感。
岸上,魏阳军的后勤大营已化为一片冒着青烟、散发着焦糊味的巨大废墟。
天武骑的将士们正在有条不紊地清理战场,收缴着尚能使用的兵甲,看押着成串的、垂头丧气的俘虏。虽然他们同样疲惫,但眼神中充满了傲然与兴奋。
在原本魏阳军大营的中心,一处被特意清理出来的空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