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养心殿内雍把到一半的奏折被重重掷下,案头新贡的雨前龙井早已凉透,苏培盛垂手侍立在侧,看着帝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扳指,心里早有了计较。
方才御花园中,自家主子瞧着宁贵人的眼神分明与往日不同。
他轻咳一声,试探着开口:“皇上,许久未见弘韫阿哥了,不如……”
话未说完,外殿忽然传来一阵嘈杂之声,打破了养心殿的宁静。
雍正眉心一跳,面色不悦:“何人如此喧闹?”
苏培盛连忙躬身退出殿门,只见襄贵人身边的宫女音袖正跪在殿外,神色慌张,眼眶通红。
见到苏培盛,她突然踉跄着扑过来,带着哭腔道:“苏公公,我家小主腹痛难耐,求皇上去瞧瞧吧!”
苏培盛目光扫过她苍白如纸的脸色,心头猛地一沉。
这些日子宫中流言蜚语都说襄贵人胎像不稳,此时这般光景...他攥紧拂尘,声音不自觉拔高:“可请了太医?”
“太医已经在诊治!”音袖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小主疼得直唤皇上,太医说怕……怕是不好...”
苏培盛不敢耽搁,转身疾步回禀。
“皇上,襄贵人腹痛难耐,怕是不好了。”
雍正霍然起身,明黄龙袍带起一阵劲风:“摆驾延庆殿!”
“小夏子!”苏培盛拽住匆匆跑来的徒弟,压低声音吩咐。
“即刻去景仁宫请皇后娘娘,再去请端妃、敬妃娘娘,就说襄贵人情况危急!误了事仔细你的皮!”说罢,他提着袍角追向雍正的轿辇。
延庆殿地处后宫偏僻角落,轿撵行了许久才到。
雍正的轿辇刚在殿前停下,远处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宜修快步赶来,齐悦斌、冯若昭紧随其后。
“啊!疼!”
“小主!”
“快去烧水!”
听见殿内传来一阵兵荒马乱之声,夹杂着曹琴默隐忍的呻吟。
“皇上来了吗...”虚弱的呢喃里带着哭腔。
宜修站在殿门处,冷眼扫视一圈,沉声道:“剪秋,把殿外的宫女太监都整顿好,不许乱了分寸!”
齐妃在宜修身后看着此情此景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就腹痛了?”
音袖仍跪在殿角,发髻微散,眼中泪痕未干。
“回娘娘的话,小主突然腹痛,具体缘由奴婢实在不知。不过奴婢将小主今日用过的所有物件——
茶盏、帕子、点心匣子,还有身上穿戴的簪环首饰,全都按次序理好了,现下就等着太医查验。”她说着,指尖微微发颤,似是后怕未消。
“你做得很好。”齐悦斌淡淡夸了一句,目光却越过音袖,不自觉地飘向宜修。
襄贵人素来聪慧,身边的婢女也非愚钝之辈,如此大张旗鼓地闹腾,总不会无缘无故。
今天这一出,是要借着这场风波安心保胎,还是另有盘算?
正思索间,殿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年迈太医鬓角沾着汗珠,见雍正等人立在阶下,连忙跪地行礼:“微臣见过皇上、皇后娘娘,端妃娘娘、敬得娘娘。”
雍正眉头紧皱,抬手不耐烦地一摆:“如何?”
太医直起身,脸色凝重:“回皇上,襄贵人......”他顿了顿,似是斟酌词句,“襄贵人自圆明园回宫后,胎像便一直不大稳当。
虽按时服用安胎药,倒也无甚大碍。可今日这腹痛来得突然,微臣已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