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的深夜，我握着摄像机的手止不住颤抖。镜头里，废弃的育雏农场铁网在闪电中扭曲成诡异的形状，腐坏的木质鸟巢箱滴滴答答渗着黑水，混合着羽毛与血肉的腥臭味从破洞的铁皮屋顶倒灌而下。三天前，驴友论坛有人匿名发帖：“千万别去苍梧山农场，那里的鸟会吃人……”
作为猎奇博主，我带着助理阿杰连夜驱车三百公里。当我们的车灯扫过农场大门时，生锈的铁牌突然坠落，“苍梧鸟类繁育中心”几个字被苔藓覆盖，唯有“鸟”字边缘凝结着暗红痕迹，像干涸的血迹。
“这地方不对劲。”阿杰拽着我的袖口，他手电筒光束扫过值班室，破碎的玻璃后，半张泛黄的值班表在风中翻动。2018年7月15日那栏，用红笔反复写着同一个名字：周永胜。而更下方，潦草涂画着密密麻麻的鸟形符号，每个符号的喙部都滴着黑色墨点。
我们顺着腐臭的气味走进孵化室。成排的恒温箱布满蛛网，箱内残留着破碎的蛋壳，有些蛋壳里还蜷缩着畸形的幼鸟尸体——它们长着人类婴儿般的手指，眼窝处却空洞无物。突然，最角落的箱子发出“咔嗒”轻响，一只灰羽生物正缓缓转头，它脖颈扭曲成180度，人类的面孔上覆盖着细密绒毛，左眼位置凸起一颗鸟喙状肉瘤。
“快跑！”阿杰的尖叫刺破死寂。那怪物扑腾着残破的翅膀追来，它的“翅膀”由人类手臂变形而成，指骨间连接着半透明的肉膜。我转身时撞倒铁架，数十个腐烂的鸟头从上面滚落，每颗鸟头的眼睛都直直盯着我，瞳孔里倒映着我们惊恐的面容。
逃出孵化室，暴雨浇透全身。我们躲进员工宿舍，发霉的墙壁上贴满泛黄的剪报：“新型杂交鸟类培育成功”“基因工程突破，跨物种嵌合体诞生”。在储物柜深处，我们发现一本沾满血污的日记，扉页写着“周永胜”的名字。
2018年7月10日：今天给编号07的胚胎注入了人类干细胞，它的喙开始分化出牙齿。老张说这违背伦理，可院长说只要能培育出会说话的鸟，诺贝尔奖都是我们的……
2018年7月14日：出事了！那些怪物冲破了隔离区！它们会模仿人类说话，用鸟喙啄开人的喉咙……
日记最后一页被血糊住，隐约可见“它们在找新宿主”几个字。突然，窗外传来密集的扑翅声，无数黑影掠过月光，那些身影既有鸟类的轮廓，又带着人类佝偻的脊背。阿杰突然抓住我的肩膀，他的瞳孔开始收缩，眼白处浮现出细密的血丝：“你听，它们在唱歌……”
我惊恐地发现，宿舍楼外的梧桐树上，密密麻麻站满了“鸟人”。它们用参差不齐的人类声带哼唱着童谣，破损的羽翼下，隐约可见人类的四肢。为首的鸟人穿着褪色的白大褂，他残存的半张脸上，人类的右眼与鸟喙状的左眼同时盯着我，脖颈处的金属项圈刻着“周永胜”的编号。
“新宿主来了……”鸟人们齐声开口，声音混杂着孩童啼哭与鸟类嘶鸣。阿杰突然冲向窗户，他的指甲开始变尖，皮肤下隆起诡异的骨节。我拽住他的瞬间，瞥见镜子里自己的倒影——耳后不知何时长出了细小的绒毛。
千钧一发之际，我抄起灭火器砸碎玻璃。鸟群如黑云般压来，它们的喙啄在我背上，尖锐的疼痛中带着令人作呕的温热。我拉着阿杰冲进农场实验室，在防爆柜里找到半瓶液氮。当鸟人们撞开铁门的瞬间，我将液氮泼向最近的鸟人，它的翅膀瞬间结霜碎裂，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
混乱中，我发现实验台上的胚胎培育舱还在运转。数十个培养皿里，泡在绿色液体中的胚胎同时睁开眼睛，它们有着人类胎儿的面孔，却长着鸟爪与尾羽。周永胜的鸟人突然发出尖锐的鸣叫，所有鸟人停止攻击，整齐地转向培育舱——那些胚胎正在疯狂生长，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它们的胸腔里跳动着两颗心脏。
“它们需要完整的人类身体！”阿杰突然恢复清醒，他的手臂已经长出羽毛，却仍在奋力阻拦鸟人，“快毁掉培育舱！”我抄起铁棍砸向玻璃，绿色液体喷涌而出，胚胎们发出刺耳的尖叫。周永胜的鸟人疯狂扑来，它的鸟喙直直刺向我的心脏。
千钧一发之际，实验室的自毁装置突然启动。警报声中，我拉着阿杰冲向出口。身后传来爆炸的轰鸣，火光照亮鸟人们扭曲的身影，它们在烈焰中化作灰烬，却有无数细小的羽毛随风飘散。
逃离农场后，阿杰的异变并未停止。他开始惧怕阳光，夜晚会不自觉地蜷缩在衣柜里。某天清晨，我在他的床上发现了一团带血的羽毛，而他早已不见踪影。在他留下的手机里，有段未发送的视频：镜头摇晃着对准他的脸，那双眼睛已经彻底变成鸟瞳，他沙哑着说：“别相信会飞的东西……”
如今，每当夜幕降临，我总能在窗外看到零星的黑影掠过。那些黑影时而像鸟，时而像人，它们停在阳台护栏上，用人类的声音轻声问：“要和我们一起飞吗？” 而我的耳后，那簇绒毛仍在缓慢生长，提醒着我永远无法摆脱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