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雨夜，青石板路被冲刷得泛着冷光。我攥着刚淘来的青铜镜，指尖在镜面冰凉的纹路间摩挲。镜背铸着双鱼衔珠纹，鱼目处本该嵌着宝石的凹槽却空着，像是两只凹陷的眼窝，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这是清末大户人家陪葬的物件，要不是急着用钱，我可舍不得出手。”古董店老板用油纸包镜子时，眼神闪烁，“不过您要是找到匹配的珠子，可得小心......”他话音未落，窗外突然炸响惊雷，吓得我匆匆付了钱离开。
回到家，我将青铜镜摆在书房案头。镜中倒映的人影总有些模糊，像是蒙着层薄雾。深夜，我被细碎的响动惊醒，睁眼看见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镜面上投下一道银线。更诡异的是，镜中本该空着的鱼目凹槽，竟各浮现出一颗暗红色珠子，在月光下泛着血光。
我凑近细看，镜中景象突然扭曲，无数苍白的手从镜面伸出，死死抓住我的手腕。剧痛中，我听见女人凄厉的尖叫：“把珠子还我！”我拼命挣扎，打翻了桌上的茶盏。茶水泼在镜面上，那些手瞬间消失，镜面又恢复如常，只是鱼目凹槽里，真的嵌着两颗血红色珠子。
第二天，我发现右眼角莫名长出颗朱砂痣，形状竟与镜中珠子一模一样。更可怕的是，每当夜幕降临，我总能看见些不该存在的东西——凌晨三点的楼道里，穿嫁衣的女子提着白灯笼缓缓走过；地铁站台的玻璃倒影中，有人脖颈以诡异的角度扭转，直勾勾盯着我。
“你最近印堂发黑，怕是沾了不干净的东西。”当我带着青铜镜去找开风水馆的老友陈玄时，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这是鬼目易珠镜！传说用活人眼珠炼制的血珠嵌进镜中，能让持有者看见阴阳两界，但代价是......”他欲言又止，眼神充满担忧。
就在这时，镜面突然剧烈震动，血珠发出刺耳的嗡鸣。陈玄脸色大变，迅速掏出五帝钱结成结界：“快！把镜子给我！”可已经来不及了，镜中涌出黑雾，化作一张狰狞的女人脸。那女人眼眶空洞，鲜血顺着脸颊滴落：“我的眼睛......还给我......”
陈玄咬破指尖，将血抹在桃木剑上：“这女鬼执念太深！她定是被活生生剜去双眼制成血珠，你快想想，镜子从哪得来的！”在剧烈的头痛中，我突然想起古董店老板手腕上的朱砂痣，形状竟与我眼角的一模一样。
当我和陈玄赶到古董店时，店门紧闭，铁锁上结满蛛网，仿佛已荒废多年。透过橱窗往里看，店内陈设布满厚厚的灰尘，柜台后的墙上，贴着张泛黄的寻人启事——民国二十三年，江南富商之女沈清婉离奇失踪，特征是眼角有朱砂痣。
“不好！”陈玄突然脸色煞白，“子时阴气最重，鬼目易珠镜会彻底控制宿主！我们得在那之前找到女鬼的尸身！”他掏出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城西的乱葬岗。
雨夜的乱葬岗弥漫着腐臭味，荒草间散落着残破的棺木。罗盘在一座无名坟前剧烈抖动，坟头插着的木牌早已腐烂，依稀能辨认出“沈”字。陈玄刚要动手挖坟，四周突然响起女人的啜泣声，无数萤火虫从地底升起，幽绿的光芒中，我们看见密密麻麻的苍白手臂破土而出。
“是血尸阵！”陈玄急忙点燃符纸，“当年害她的人怕她化为厉鬼复仇，用邪术将她困在此处！”符纸燃烧的火光中，我看见坟中缓缓坐起一具女尸，身上的嫁衣早已破败，眼眶里嵌着的正是我镜中的那两颗血珠。
“清婉姑娘！我们是来帮你的！”我大声喊道，“是谁害了你？”女尸空洞的眼窝转向我，血珠发出渗人的红光。记忆如潮水般涌入我的脑海——民国年间，古董商人为炼制鬼目易珠镜，勾结军阀，将拥有特殊命格的沈清婉囚禁。他们活生生剜去她的双眼，将其制成血珠，又用邪术将她的魂魄困在镜中，世世代代受轮回之苦。
“原来，我就是她的转世......”我看着镜中自己眼角的朱砂痣，泪水夺眶而出。女尸缓缓伸出手，镜中的血珠自动飞出，重新嵌入她的眼眶。刹那间，天地变色，无数冤魂从地底升起，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
“当年参与此事的人，都该血债血偿！”沈清婉的声音不再凄厉，而是充满了悲怆，“但我不想再害人了......”她转向陈玄，“道长，求你帮我超度这些亡魂，让我们解脱。”
陈玄双手结印，口中念动超度经文。桃木剑爆发出耀眼的金光，照亮了整个乱葬岗。沈清婉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她对着我露出微笑：“谢谢你，这一世，我终于能安息了......”
随着最后一个冤魂消散，天边泛起鱼肚白。我将青铜镜埋在沈清婉的坟前，镜中的双鱼衔珠纹褪去血色，恢复成古朴的模样。回到家，我发现眼角的朱砂痣消失了，仿佛一切只是场噩梦。
但每到雨夜，我总能听见轻柔的歌声从窗外飘来，像是有人在哼唱：“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那声音空灵婉转，带着历经沧桑后的释然与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