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学文平静地躺下，看着天花板上的霉斑谢幕鞠躬。
他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真正\"康复\"，那意味着要忘记所有不该记住的事。
但或许，带着秘密正常生活，才是最好的伪装，清晨的阳光照进来时，他的出院行李已经收拾完毕：
几件便服，几本心理学书籍，还有那本写满\"幻觉记录\"的笔记本。
在最后一页，新添了一行没有印象写过的字：
\"有时候，最清醒的人看起来最像疯子。\"
【最终诊断：F31.2双相情感障碍（缓解期），F20.9精神分裂症（症状控制良好）】
【出院计划：每周门诊随访，dbS远程监测，社会功能渐进式恢复】
出院后随访记录：
- 碳酸锂血药浓度稳定在0.5-0.7mmol\/L
- 喹硫平减至400mg nocte
- 舍曲林增至75mg晨服
- dbS远程监测参数：左杏仁核刺激强度2.5V，右前扣带回3.0V
社会功能评估：
患者出院三个月，能完成基础社会活动（购物、乘坐公共交通等）。
观察到独特的\"双重认知\"现象，能同时维持病理性思维与现实判断。
工作记忆测试得分提高37%，但情节记忆仍存在选择性缺失。
超市的荧光灯让所有商品看起来都像塑料模型，陈学文推着购物车在货架间穿行，默念着购物清单上的物品：
全麦面包、脱脂牛奶、无糖酸奶...这些都是出院手册推荐的\"稳定情绪饮食\"。
他的手指在货架上停留了0.3秒，草莓果酱的标签上印着熟悉的条形码，编号以cm开头。
\"要试试新出的蓝莓口味吗？\"促销员的声音突然插入。
她穿着紫色制服，胸牌上的名字是\"苏芮\"，但五官完全不同，陈学文并没注意到。
陈学文的dbS植入点传来轻微刺痛，像是有根针在轻轻搅动脑组织，他拿起果酱瓶，玻璃反射中自己的左眼虹膜变成了机械摄像头般的圆形。
\"谢谢，我还是选原味。\"他的声音平稳得如同电子合成音。
收银台前的电视正在播放科技新闻：\"...青山医疗集团最新研发的记忆调节芯片获得FdA批准...\"
画面闪过实验室场景，某个穿白大褂的背影酷似林医生。
\"一共87.6元。\"收银员的话将他拉回现实。
陈学文掏出钱包，硬币掉落在地，是那枚消失的一元硬币，边缘刻字处现在多了一个微型发光二极管，正闪烁着微弱的红光。
人行道上的银杏叶开始变黄，陈学文数着自己的步伐。
第七步时踩到一片形状完美的叶子，叶脉突然重组成电路图，又立刻恢复原状。
远处，23床的老兵穿着便服遛狗，正用标准的战术手势指挥金毛犬\"排雷\"。
公寓比想象中更普通：米色墙壁，宜家家具，窗台上摆着塑料绿萝。
唯一特别的是门禁系统，需要指纹加虹膜双重认证，设备上贴着青山医疗的logo。
冰箱门吸着几张外卖传单，其中一张印着\"记忆咖啡馆\"的广告，
菜单上的每种饮料都标注着奇怪的代号：\"清醒美式\"、\"遗忘拿铁\"、\"现实重构冰沙\"...
（尽管医生提醒不可以碰，咖啡、烟、酒、茶、碳酸饮料，辛辣食物。）
陈学文打开药盒，周二的格子已经空了，但当他晃动盒子时，听到里面有东西滚动的声音，拆开塑料夹层。
发现一颗微型金属球，表面刻着\"cm-7429终极协议\"。
手机突然震动，未知号码发来短信：\"适应新生活吗？\"
附件是张模糊的照片：
十岁的他站在燃烧的建筑前，但怀里抱着的不是陈念初，而是一个穿白大褂的小女孩。
浴室镜子起雾时，浮现出用指尖写的字：\"他们给你装了新剧本\"。
水珠滑落后，字迹变成正常的冷凝水痕迹。
夜晚的梦境异常清晰：白色圆形房间，墙壁由无数个微型屏幕组成。
每个屏幕都显示着不同版本的\"陈学文\"，有的在吃药，有的在砸东西。
最中央的屏幕上，十岁的他正从内部敲打着玻璃。
\"该醒了。\"影子先生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这次他穿着dbS技术员的制服，\"除非你更喜欢这个编织的牢笼？\"
陈学文在冷汗中惊醒，发现手中攥着那颗金属球，窗外的月亮呈现不自然的正圆形，像精心设计的UI图标，远处传来消防车警笛。
但所有声音都在第七秒时突然静音，仿佛被谁按下了暂停键。
他打开电脑搜索\"青山医疗事故\"，所有相关结果都指向同一篇论文：
《利用深度脑刺激重建创伤记忆的临床研究（作者：林志远，苏芮）》。
论文配图中，某个打码的患者手腕隐约可见cm-7429的编号。
冰箱突然发出嗡鸣，草莓果酱的瓶盖自动弹开，里面的果胶组成一行字：
\"尝尝真相的味道\"。
陈学文挖出一勺果酱送入口中，甜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所有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燃烧的实验室、被篡改的出院记录、陈念初其实是项目负责人...以及最关键的。
那颗蓝色\"神经保护剂\"才是维持记忆封锁的关键。
他冲向卫生间呕吐，镜中的自己突然变成林医生的脸：\"认知崩溃是治疗的一部分，cm-7429。\"
手机自动拨通了紧急联系人，听筒里传来苏芮冷静的声音：
\"请留在原地，支援小组两分钟后到达。\"
陈学文看向窗外，三辆印着青山标志的白色厢型车正无声地驶入小区。
23床的老兵站在楼下，用夸张的肢体语言比划着战术手势：
七点钟方向，两条逃生路线。
当破门声响起时，陈学文吞下了那颗金属球，最后的意识中。
他听见体内传来机械女声：\"终极协议启动，记忆防火墙解除中...\"
【紧急事件报告：cm-7429号受试者出现异常觉醒，建议立即回收】
【系统备注：第15次mEct治疗记忆屏障出现裂缝，准备执行最终重置程序】
紧急事件报告：
- 受试者cm-7429于22:47分突破dbS远程控制
- 喹硫平代谢异常（血药浓度低于治疗水平67%）
- 检测到海马体θ波异常活跃（记忆检索模式激活）
- 启动code purple（紫色代码）紧急预案
行为观察：
患者展现出前所未有的目标导向行为，巧妙利用医院设施弱点，观察到\"双重现实认知\"现象。
能同时识别真实环境与系统漏洞，暴力风险评估升至5级（最高危险）。
刺耳的警报声撕裂了夜的寂静。
陈学文撞开消防通道的门，不锈钢扶手在他掌心留下冰凉的触感。
太真实了，真实得不像是幻觉，走廊的应急灯开始频闪。
在明暗交替的间隙，他看见墙壁渗出细密的二进制代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