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颜夏详细解释了程阳的提议，梁阿姨眼睛一亮：\"这太好了！附中确实很有名。\"
但颜冬皱起眉头：\"又要去新学校？\"
\"只是建议。\"颜夏赶紧说，\"如果你不想...\"
\"我想回家。\"颜冬固执地说，\"和你一起，我可以转回原来的学校。\"
颜夏和梁阿姨交换了一个眼神，梁阿姨轻轻摇头，示意单独谈谈。
厨房里，梁阿姨压低声音：\"他这半年经常做噩梦，有时候半夜哭着喊爸爸妈妈...还有你。\"
她叹了口气，\"我以为时间长了会好，但...\"
颜夏的心揪成一团，她一直以为弟弟在梁阿姨家过得很好，从没想过他也在忍受着思念的痛苦。
回到客厅，颜冬正紧张地等待着，颜夏在他身边坐下，握住他的手。
\"我们先回家过寒假，\"她轻声说，\"然后...我们再一起决定下一步，好吗？\"
颜冬点点头，眼睛亮了起来，收拾行李时，他动作飞快，好像害怕颜夏会突然改变主意。
告别时，梁阿姨塞给颜夏一个厚厚的信封。
\"他的补助金，我一直存着。\"她紧紧拥抱了颜夏，\"有任何需要，随时打电话。\"
回程的客车上，颜冬靠在姐姐肩上睡着了。
颜夏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思绪万千，程阳的提议确实很好，但她不确定自己能否再次与弟弟分离，无论是为了什么。
手机震动起来，是程阳的信息：\"考虑得怎么样？我妈已经和校长谈过了，随时可以安排面试。\"
颜夏看着弟弟熟睡的脸庞，迟迟无法回复。
她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想起了那些他伪造的\"父母来信\"，也许，对颜冬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好学校或好老师，而是知道姐姐永远不会离开他。
客车驶入车站，颜冬揉着眼睛醒来。\"到家了？\"他迷迷糊糊地问。
\"嗯，\"颜夏收起手机，\"到家了。\"
教职工公寓的钥匙躺在颜夏手心，冰凉而沉重，她盯着那把钥匙，仿佛它是什么不可思议的宝物，窗外，早春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真的可以吗？\"她第三次问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程阳的母亲，颜夏现在被要求称呼她为\"苏老师\"，微笑着点头：\"这间公寓空着也是空着，楼上住的都是老师，很安全。\"
公寓不大，但干净明亮，一室一厅，小厨房和卫生间一应俱全，最让颜夏惊讶的是，客厅角落里竟然放着一架旧钢琴。
\"音乐老师留下的，\"苏老师解释道，\"音准可能不太好了，但初学者用足够了。\"
颜冬已经迫不及待地坐在琴凳上，试探性地按了几个键，钢琴发出沉闷的声响，但他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喜欢吗？\"苏老师问。
颜冬点点头，手指轻轻抚过琴键，像是在抚摸一只小猫。\"我可以在上面写歌吗？\"
\"当然可以。\"苏老师笑着看向颜夏，\"附中的入学手续我已经办好了，下周就能上课，寄宿部有床位，但如果你们愿意，他也可以住在这里。\"
颜夏的喉咙发紧。
这一切好得不真实，好的学校，安全的住处，弟弟喜欢的钢琴...还有程阳温和的目光，从进门起就一直追随着她。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她终于说出口，声音微微颤抖。
苏老师摆摆手：\"不用谢我，程阳说你弟弟很有音乐天赋，而我最看不得有天赋的孩子被埋没。\"
她顿了顿，\"况且，你们姐弟让我想起了我和程阳...他爸爸刚走那会儿。\"
一阵沉默。颜夏看向弟弟，他正专注地在钢琴上摸索一段简单的旋律，嘴角挂着不自觉的微笑，那是父母去世后，她第一次看到他这样放松。
\"那就这么定了。\"苏老师拍拍手，\"程阳，你帮他们搬行李，我去准备晚饭，你们一定要来家里吃。\"
苏老师离开后，程阳开始介绍公寓的使用细节，水电开关、物业电话、最近的超市位置，颜夏机械地点头，大脑仍在努力消化这突如其来的转折。
\"嘿，\"程阳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你还好吗？\"
颜夏眨了眨眼，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在发呆。\"对不起，我只是...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太快了？\"程阳挑眉，\"我以为你会高兴。\"
\"我是高兴！\"颜夏急忙说，\"只是...\"
她看向颜冬，他正全神贯注地研究钢琴踏板，似乎没在听他们说话：\"我不习惯接受这么多帮助，一直以来，都是我自己...\"
程阳的眼神柔和下来。\"我知道，但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有时候让别人帮你，也是给他们一个机会？\"
颜夏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在她的人生信条里，接受帮助意味着欠债，而债务总有一天要偿还。
\"我妈自从我爸去世后，就把全部精力放在工作上。\"程阳继续说，声音很低，\"她需要感觉自己被需要...就像你需要感觉自己能掌控一切一样。\"
颜夏惊讶地看着他，程阳比她想象的更了解人性。
\"姐！\"颜冬突然喊道，\"你听！\"
他弹奏了一段简单的旋律，虽然生涩，但出奇地悦耳，颜夏走到钢琴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你自己想的？\"
颜冬点点头，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骄傲：\"在梁阿姨家学的，梁叔叔教了我一些和弦。\"
程阳吹了声口哨：\"天才啊，我妈会爱死你的。\"
那天晚上，苏老师家的餐桌上摆满了菜肴：红烧鱼、糖醋排骨、清炒时蔬...颜夏数不清有多少道菜，颜冬被安排在苏老师旁边，两人热烈地讨论着音乐和学校的事。
\"附中的乐队在全市都很有名，\"苏老师边说边给颜冬夹菜，\"去年还在青少年音乐节上拿了奖。\"
\"我能参加吗？\"颜冬眼睛发亮。
\"当然！不过要经过选拔。\"苏老师眨眨眼，\"不过以你的天赋，应该没问题。\"
颜夏安静地吃着饭，观察着弟弟脸上久违的兴奋表情，程阳坐在她旁边，时不时给她碗里添菜，动作自然得仿佛他们已经这样相处了很多年。
饭后，苏老师坚持要洗碗，让程阳送姐弟俩回公寓。
春夜的空气里带着花香，路灯在他们头顶投下温暖的光晕，颜冬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哼着刚才在钢琴上即兴创作的曲子。
\"他真的很特别。\"程阳望着颜冬的背影说。
颜夏微笑。\"他一直都是，小时候，他能用锅碗瓢盆敲出完整的旋律。\"
他们在公寓楼下停下，颜冬已经跑上楼，说要继续研究那架钢琴。
\"颜夏，\"程阳突然转向她，表情变得严肃，\"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很久了。\"
颜夏的心跳突然加速，她隐约知道程阳要说什么，这既让她期待又让她恐惧。
\"我喜欢你。\"程阳直接了当，\"不是作为朋友的那种喜欢。\"